可是……尽管这样,她也不想提醒他。

    因为,这样的他——这样的一个人,于她而言,是久违了吧?

    柳泉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在自己环绕着他腰间的双臂上加了一点力量。

    经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这个本该在多年前就逝去的人,依然站在她的面前。

    而且,他对她说,他就在这里。

    他不在别处,不在距离她触手可及却始终够不到的地方;不在宇都宫,不在箱馆,不在五棱郭,不在弁天台场等等一切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一次次送死的地方——

    他也不再是那个站在她面前、却对她露出陌生神情的人;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地想要去获取胜利,却被她为了维护历史而一枪射中腿部,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胜利从手边溜走的、愤懑而不解的人;不再是在夜色笼罩下的三条大桥,对着她身后一字排开的付丧神发出疑问的人,不再是在她打算秉承着审神者的本分不干涉历史进程而撤出池田屋的时候,在庭院里及时将偷袭她的不逞浪人砍倒,然后朝着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阵咆哮的人——

    他说,他就在这里。

    这是个多好……多好的事实啊!

    柳泉感觉自己鼻端酸涩,眼泪就活像不要钱似的争先恐后涌出来,沿着自己的脸颊流成两条小河。

    “为什么你不问我呢?为什么你不认为我就这么出现是很奇怪的事呢?为什么你不觉得我的行为举止都太可疑了呢?……”她喃喃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上一次在官军营地里看到他因为腿伤复发而不良于行、不得不卧床休息时的情景,以及自己站在宇都宫一栋民宅的屋顶,端着步枪瞄准他的腿部,为了维护历史而不得不咬着牙扣下扳机时的记忆,此刻都潮水一般地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并且交织在一起,在初见时的狂喜稍微褪去之后,就立刻涌了上来,主宰了她的理智和意识。

    ……因为他们之间,毕竟是隔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个世界啊?

    虽然知道他此刻的腿疾也许和她曾经在宇都宫开枪的决定毫无关联,但就这样被他紧紧地拥抱着,重新宽容而温暖地接纳了,那股自从那天起——不,自从她离开那座深山中的木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缠绕着她的愧疚感,又被催发了出来,让她一瞬间甚至有种难以面对他的恐惧和不安。

    为什么他不责怪她的不告而别呢?为什么他不因为她的种种隐瞒和故意与他作对而感到愤怒呢?对于她的伪装和欺瞒,他不感到生气吗?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她这个再一次站在与他相反的立场上的家伙,真的好吗?……

    就在种种疑问堵塞了她的喉间,让她几乎无法很好地言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所以呢?我大发雷霆,对你吼着‘士道不觉悟,去切腹吧!’,就像从前一样……那样你就能够安心了吗?”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