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土方看来都恍惚如同不真实的梦境一样——他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但那种瞬间如同被狂风掀到半空、又骤然从空中飞速落下,坠落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只有身体失重,一下扬升、一下又下沉的感觉,来来回回地被这样的痛苦所主宰和磨折;而那一切的情绪的来源,正是他面前的对手,那个站在与他敌对的立场上的人!

    或许是他在出刀的过程中就由于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似乎不太对劲、内心因此产生了某种狐疑感——但其实在那个时候冲势已成,他已经无法把刀收回来了——在他的刀锋刺中对方之后的一切感觉,都忽然变得无比细微且敏锐。

    在刀锋刺中对方腹部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刀锋破开血肉、陷入身体的感觉太轻易,丝毫也不像是那些腰腹硬实得需要多花一些力气才能刺穿的铁汉,或是肚腹中附满肥润的脂油、刀锋入体就像是马上陷入一片泥沼的、过度养尊处优的老男人;这一次,他的刀锋似乎还没有怎么用力,就穿透了那柔韧纤细的腰腹,像是刺破薄软细滑的丝绸一样,那种从刀锋一直传到指尖的触感简直令人心惊——

    ……对方,是女人?!

    这个念头一瞬间就浮现在土方脑海中。

    确实,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因为追求西化而把头发剪短了,但这个名叫“三郎”的青年头发的长度和其他人相比还是长了一些,几乎快要及肩了。

    他忽然记起来,上一次在田原坂的大雨里,和他交过手的那个对手,似乎也叫“三郎”。

    虽然当时对方以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亮得几乎可怕的眼眸,但毫无疑问,当时前来增援的那个萨摩人,叫他的时候唤出的名字就是“三郎”。

    在那之前,通名报姓的时候,他说他姓“九条”。

    九条三郎,这是他的名字吗?

    ……然后呢?那个三郎是如何脱身的?

    好像是朝着他丢出了自己的围巾,暂时干扰了他的视线,然后乘机逃离了?

    再往后,就是那位假扮成游女雪子的——萨摩派来的密使。

    那个女人,西乡从道称呼她“九条小姐”。

    在暴雨初歇的石隙间,她说着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再一次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在离开的时候,为了脱身,她向着他丢出了他的外套,再一次地干扰了他的视线——

    土方忽然发觉自己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发出格格的声音。

    他的浑身都紧绷起来,感觉脑袋里嗡嗡响。

    被他刺中之后,他一时间并没有把刀再度拔出来。而三郎只是被他刀锋的冲势带得踉跄了一下,然后他们两人的姿态似乎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三郎因为腹部被刺而身体略微前倾,却正好被刺入腹部的刀锋所抵住而不至于立刻向前倾跌下去;土方则因为一些可怕的联想而心情终于无可避免地动摇了起来,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扶住了三郎的肩膀,帮助他暂时稳住了身体的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