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间联想起了那天夜间惊鸿一瞥,出现在她手中那个叫做“终端”的奇怪机器屏幕上的化名。

    “沐青兰”。

    只要能够知道那个人真实的姓氏,他就能够拼凑出她的真名。

    然而现在,他虽然感到一阵遗憾,却也有些不想就这么认真地去探究了。

    正如她所顾虑的那样,他只是“三日月宗近”这把名刀之中幻化的一抹分灵。这个他喜欢着她,但是他却无法保证所有的“三日月宗近”都会深深地爱着她。

    他从未神隐过什么人,而且从前因为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认为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以也从未真的去了解过“神隐”之后会在神界发生的事情。

    也许五条瞳的猜测没有错,回到神界之后,因为和本灵融合的关系,他最终会渐渐忘记对她的深厚感情,把她视为无数爱慕自己的女性其中的一位;又或许,他试图抗拒和本灵融合的话,也不是长久之计,最终他还是会回到本灵那里去,或者回应新的审神者的召唤,再在现世现身——到了那个时候,她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他不知道自己那双著名的、蕴有新月的美丽眼瞳慢慢地黯淡下来。最后,他敛下眼眉,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神隐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或许我应该更早一点去了解就好了。”

    然而,被召唤的付丧神,是会暂时丧失自己在神界的记忆的。也就是说,他所能记得的,都是身为刀剑时与原主的记忆。作为付丧神独自在神界生活的事情,或许要等到他重返神界的那一刻才会全数回到他的脑海中。

    所以他去问其他的付丧神也是一样。没人能说得清楚神隐之后会在神界发生什么,甚至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当自己带着恋人回到神界的时候,会不会在那里发现一位或好几位自己在从前的轮回里爱上并神隐、又因为新一轮的被召唤到现世而将之遗忘的旧恋人——

    他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而生他的气。不知者不罪,她作为这么出色的一位主君,这点气量还是有的。然而由此而生的、未知的不确定感和愧疚感,却陌生又深刻,几乎要让他那一贯高远而平静的悠然内心,前所未有地乱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虽然说出来未免有点听上去太不像是他自己,但是——这不就是那些凡人们所定义的所谓“爱情”吗。

    会去做一些不像是平常的自己会做的事情、会说出一些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能说出口的话,让自己变得都不像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贪嗔烦忧,喜怒哀乐都被那个人所牵动、产生出无法克制的和贪念,身体里甚至滋生了某种无法抑制、难以伪装的黑暗面,想要将那个人永远束缚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切难以形容、甚至有点丑陋的渴望与希冀,唯有那个人才能够满足——

    这就是,那些凡人拼尽全力,也想要得到、也想要投入、也想要永远拥有的——

    “爱情”吧。

    他这么想着,听见她在自己身旁轻快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