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地府当孟婆以来,林藏樾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奈何桥。

    平日里偶有鬼魂在桥头扎堆,也大多是哀戚不止、窃窃私语,也许几个胆子大一点的,顶多凑在一起小声哔哔汤很难喝。

    不像现在,一波又一波的念尘水灯顺着河流荡漾飘远,整条忘川变成流淌银河,又把夜穹映得清亮,看得人满眼生辉。

    忘川河畔鬼潮拥挤,林藏樾听到无数轻快的相逢与交谈,水灯前满含甜蜜或酸楚的低语,卖艺杂耍、鬼贩叫卖声与银铃长笑交织迭起,幸运的魂魄接到冥神福泽后受宠若惊的千恩万谢,忙奉上十份功德做回礼。

    这些让她在有很多瞬间错觉自己重新置身烟火绕绕的人间,甚至更加过分地联系到夏日人声喧嚣的夜市。

    曲敬谣指尖凝出幻虚琴弦,玉指轻拨,在琵琶短奏清音中散了几次福泽给路过的魂魄,随后在魂魄感激涕零中柔笑着摆摆手。

    林藏樾东看看细看看,弯起的嘴角一晚上都没下来过。她正站在一个卖各式小诀符纸的鬼贩摊,左看看隐身符右看看守夜诀,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她回过头,看到曲敬谣走近。

    “姑姑觉得冥府六月初六如何?”

    林藏樾满眼亮晶晶:“我觉得不支个烧烤摊大排档都对不起这氛围。”

    “既然姑姑还念着尘世,不如买盏水灯放于忘川。”

    林藏樾苦笑:“孤家寡人一个,林小胖到孟婆庄后我在尘世就没别的好牵念,就算放了念尘灯也无处可去。更何况买水灯是要用功德的,大人忘了我欠的旷世巨债?”

    曲敬谣眼含笑意:“话本必定大卖。”

    两人同在鬼来鬼往的喧嚣中信步闲聊,林藏樾好奇起来:“大人不放念尘灯?”

    “我?”曲敬谣微微睁大眼睛,“我到地府为司吏三百年有余,起先还能收到亲人烧的纸钱,他们过世再投胎后,我在人间亦没了归处,所以只偶尔放一盏罢了。”

    曲敬谣说这些话的语气稀松平常,林藏樾却觉得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姑姑不用为此伤感,天道轮回本是如此。管他是权倾朝野寿终正寝,还是村野农夫垂绦小儿,入了地府后皆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除了捧着自己生前积的功德和造的罪孽外,一无所有。”

    “也算是公平。”林藏樾又抓住了不一样的角度,“那我生前积的功德能抵魂债吗?我在人间活了二十三年,也做过几件好事,好歹还救了林小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