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正门寻常并不开,只在有迎旨、嫁娶的大事时才会打开中门,以示隆重。怡亲王身份贵重,本朝在京的亲王如今只他一位,还挂着兵部的差事,因此门口由侍卫把守,一身甲胄叮当,挎剑而立,威严十足。

    管家上去周旋,陪着笑,就往王府一位门值上手里塞东西。

    素格跟依墨在最近的巷尾等着,焦心的瞧着那管家点头虾腰一番,然后往她们这边走来。

    到了跟前,不等素格问,他自己先垂头丧气道,“递是递上去了,只是门值没答应。”

    “那你没给他塞银子?”依墨急忙问。

    “塞是塞了,那位也收了,否则连话都搭不上。。。也不是没答应,就是给了个活话,说王爷早上的吩咐,府里要来贵客,外人一概不见。现在肯定不敢去回,单等贵客走了再瞅机会禀上去。”

    素格沉吟了一会儿,“即好不容易来了,便死等他!再过会子就到正午了,若是他客人留了饭,只怕今日就见不到的,若是客人不留饭走了,便可成事了。”

    于是三人站在那里等,临近正午,老爷儿端端正正的照着头顶,四周围的积雪要融不融的,朝低处流出几股子黑水,像画了几道脏眉毛。树上积雪是慢慢的掉下来,一朵一朵啪啪的打在地面上,溅起些泥点子来。

    而且,北京的老爷儿跟喀尔喀的不同,兹要出来,就肯用力使劲儿,比喀尔喀的那轮只懒洋洋的做个摆设的老爷儿强多了。

    出来前怕冷,都穿的多,站在日头地里,背上晒的暖暖的,爬出一脊背细毛汗,四周冰雪消融带起的寒气,直扑到人面上,凛凛的,脸上刚热的红红的,寒风一扑,有种被虐后的舒衬。

    怡亲王府内外都种的杨木,又高又直。冬天落的一片叶子都没有,利落干脆的枝桠欹伸,一树接力着一树往上,越往高处越细,错落出层次来。

    往天上看,衬着浅蓝浅蓝的天儿,粗细远近有致,往远处看,里外里把王府罩进一层灰色烟雾里,濛濛的,笼着怡亲王府的红墙和绿色琉璃瓦,自然的生出一段天家威严气度,让人打心里觉出肃穆来,不敢轻易冒犯。

    三个人瞅着大门口,望瞎了眼珠子,也没一点动静。管家忖度着,这大约是留饭了,又不甘心,知道素格出来一趟艰难,鼓足了劲儿,讨了素格示下,准备最后再去门上打探打探。

    还没到门上,一侧门里抬出一乘皂色四人抬轿,银宝壶顶,帷子只六成新,停在流光溢彩的琉璃照壁前,格外的乍眼,旧的不合群。管家不懂,依旧往那个门值前凑,就见脚步声响,三扇明门的右侧门打开,一队人打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位慈眉善目,手拿一柄拂尘,身上绛红色曳撒也不新,团领上织着细致蟒纹;旁边一位青色曳撒的微微哈腰陪着,一脸的恭谨,扶着绛红色直到轿门,落帘起轿。门值脸都黑了,早把管家赶到差房里关着,几步跟上前去站直着恭送客人。

    瞧人上了轿,门值才回身进差房,变了脸色要训那管家。管家忙堆笑赔礼,一面问贵人走了没有,咱们的帖子几时能递进去?

    门值有些恼他方才差点扰了他的差事,让里面管事的瞧见了,必定要骂他。可管家又朝他手心塞了一张银票子,便实在拉不下脸,叹道,“我是想给你行方便来着,可你差点毁了我的差事。。。。算了,就不跟你计较了。没瞧见,那是银顶子?!宫里来的爷!那就是贵客!行了,怹老人家走了,我就给你行方便去。就跟这等着,别再乱跑了。我到后面给你瞅瞅。”

    管家忙虾腰拱手的谢他。心想,那破轿子看着哪里像贵人坐的,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肩头绣有蟒,这才一脑门的汗,庆幸方才没有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