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表嫂望着静静思索的人们,又望了望蓝蓝的天空,无所顾忌地说:“有知识的人就是懂礼节,做的事说的话是与众不同的,点点滴滴都扎在人们的心坎里,他算命的手艺那么好,找的钱也不少,可他们的生活却过得十分简朴和清淡。都说有知识的人架子大,可他就象老百姓中的一员,说说笑笑,看不到他一点忧愁,有时也看到他愁眉苦脸,他是对舀水不上锅,衣不蔽体的穷百姓而操心啊!那些官家和有钱人咋不管管老百姓的甘苦,成天花天酒地,过那些让人厌恶的野兽般的生活。”看到乡亲们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又接着说:“嘿嘿,我听说有一天你们村的苟保长看到毛二爸从破庙里出来,问他跟张先生说了些什么,他回答说去找他算命,头也没抬一下就走了,让苟保长感到很尴尬,他这才回头补充一句,‘唔——走时张先生叫我好好把庄稼种好一家人才有吃的。告诉我走路说话要留心些,还要带上一根打狗棍,不注意让狗咬了穷人家医不起啊!’说完老人就拗着狗屎鸳篼走了,气得苟保长快要把面前的一棵小树踢断了。毛二爸回家却高高兴兴地悄悄对老妻说:‘穷人就要苦出头了,要不了几年我们就有田有地有房屋了,这是我在外面听来的,可不要对外讲半句啊,要是坏人知道是好人说的话不仅脱不了手,还要遭杀头之祸哩,本来我不跟你说这些话的,看到你一天总是愁眉苦脸,害怕你经受不住困难生活的煎熬得了病将来过不上好日子,我才大着胆子告诉你,让你舒舒心心活着,看到穷人翻身过太平日子那一天才是啊。”

    警察来庙里光顾几次后,白天再也见不到张先生了,乡亲们都很想念他,只有晚上到他屋子里来问寒问暖,不知咋的,张先生的不祥吉兆传到桑大爷姐姐那里,老人专门赶来兄弟家问了原委,看到兄弟一家人跟张先生感情很深厚,就象自家人一样。老人这才告诉他们儿子的事,他们一家人一听这才大吃一惊,原来表哥还在人世啊!在一个秘密处组织穷人跟反动政府作斗争,要把这个压迫人民欺压人民的腐败无能的政府和官僚掀翻在地,穷人才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你表哥说我们这里还要平静一些,要大家谨小慎微,不要让反动派遭贱了,目前穷人手里没有武器跟反动派硬拼是要吃亏的。现在中国土地上有一支为人民谋利益打江山的队伍,不久就会打到这里来让穷人翻身作主人。”他们听得有些心花怒放了,原来姑妈是从表哥那儿知道这么多的天下事啊!表哥啊,你哪阵来这里听听你给我们讲天下事多好呀!

    桑大伯知道姐姐在侄儿身边才懂这么多新事物啊!唉——要是把侄儿作的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告诉乡亲们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现如今天下这么黑暗,官家知道会杀头的,现如今到处都在抓共产党杀好人啊!从此他就暗中担心侄儿的安全,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对大姐说:“姐姐要好好保重身体,你苦了一辈子,要看到穷乡亲过上舒心日子那天才是啊!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侄儿啊,我多想看看他呀!”

    “我也时时刻刻都在想儿子啊,他是姐姐身上的一块肉呀!现在的社会这么黑暗,警察经常都在抓共产党我就担心着他的安危。唉——要担心到几时才能出头啊!他说过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亮出来时穷人就有好日子过了,唉——”老人笑了,“现在张先生被坏人盘算只是暂时的,你们不要为他过多的担心,他对付坏人的办法多得很,渡过这个艰难岁月就会好的,切记要少说有关他的话才是真正对他好啊!”

    乡亲们听到桑大姐来了,就三三两两来这里看望他们尊敬的大姐,她老人家在作姑娘时就跟家乡的亲人们建立了深厚感情,每次回娘家都会有好多的老姐妹来向她问寒问暖,这些年儿子杳无音信,都在为老人的困境生活而担忧啦!

    这时小丹霞吃了稀饭后安然地躺在爷爷怀里,肉红肉红的脸蛋多么可爱啊!桑大爷看到乡亲们这样关心孩子,他眼里饱含着湿碌碌的泪花,凄怆地说:“感谢乡亲们的关心了,我们一定要把娃娃养大,不让她再受苦。我们桑家人的希望只有靠她了,我看这娃娃是归我们桑家的,是老天爷保佑,观世音菩萨显灵才从死神那里把她夺回来送给我们的啊!以后还望乡亲们多多到家来指教指教我家媳妇啊!”

    桑大龙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内心还是焦虑啊,天上虽然没有日本人的飞机嚎叫了,国民党反动派还在不停地拉壮丁呀,万一自己被拉了壮丁这家人咋个过啊!他从爹爹手里接过娃娃来,强笑道:“乡亲们要哥兄们随时提防着坏人来拉穷人的壮丁啊!我们这些青壮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呀!万一被这些狗杂种拉了壮丁只有去充当炮灰了,可我们的父母把自己养大成人不容易呀!”

    “大龙啊,你不说这些让人担惊害怕的事吧!从现在起你就做家里的活路,田里的事我来承担,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哪能离得开男人呀!”周菊花不让丈夫再说下去的原因是怕他说出表哥的事,这才打断了他的话。

    那天她在田里扯草听人说县里又在杀共产党,杀的都一些老实巴焦的好人,河坝村那个跑过四外的青年人多好,常常为穷人做好事,为老百姓打抱不平,警察就说他是共产党要造政府的反就被抓来杀了,这是个多好的不伙子呀!桑大龙想,啥子人才敢当共产党啊,表哥就是共产党没有错,虽然姑妈没有明说,他也猜测到了些,表哥不但不敢露面还要传说他失踪的信息,唔——表哥真的是共产党!?当着乡亲们的面就不敢再追问下去了,周菊花看到丈夫蹙着双眉,害怕他不完不了的追问下去,说道,“大龙你就少说几句吧,听到县里杀共的事我就背皮子发麻啊!现在我们家又添了个小宝宝,爹的岁数一天一天大了,万一家里有个生疮害病的这个日子咋个过啊!”

    姑妈笑了,说道:“侄儿媳妇哩,大龙不会被坏人拉壮丁的,桑家的祖辈先人会保佑他,你就安心把这个苦命的娃娃养大吧,有困难我会帮助你,你的心好谁也不能与你比,你在这个家遇到那么多困难都没有扒下去,这张小嘴巴会把你难住。”她说到这里娃娃大声地啼哭起来,她弯腰把娃娃抱起来,说道:“哦,小乖乖嫌我的话说多了吧!”说完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乡亲们也笑了。她又说:“这些年你表哥没有音信,开初我也很不习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男人帮衬,真是举步维艰啊,唉——慢慢克服过来就好了,娃娃们也长大了。”

    大家一听都默默地点点头,表示理解,魏大妈高兴地说道:“从困难中走出来的人才知道活人的艰辛啊,我们家的大春也是拉壮丁走后那些年也渺无音信,你大春嫂白天在田里干,晚上就在家洗洗补补,真是老天不费苦心人啊,终于把娃娃拖大了,看你大春嫂现在多好,人也长好看了,身体也长结实了,这就是苦中带来的乐啊!”

    姑妈今天回娘家有两个目的,一是来祝贺兄弟家捡到一个没有人要小姑娘几个月了,知道他们家有困难,给他们拿点米来给他们家暂时解决些困难,再者鼓励他们一家把娃娃养好;二是儿子要她来看看舅舅一家探探他们的口气,必要时把儿子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一家燃起生活的希望。她觉得时机成熟了,乡亲们走后,她就一五一十把儿子的情况告诉他们,大龙和菊花一听这才幸福地笑了。姑妈要他们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官家知道是要杀头的,这才小声地沉着地说:“不错,他就是共产党,回乡这五六年一直在山里不敢露面,国民党反动派四处抓捕共产党。儿子说日本鬼子投降后,蒋介石背信弃义,想把抗战的胜利果实独吞,就肆无忌惮地屠杀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现在共产党有几十万军队跟反动派奋力拼搏要把中国人民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夺回来。大后方的反动派更加猖狂,经常都在杀共产党和进步人士,儿子更不能露面了,他要我来告诉你们,在这恐怖森森的年月里一定要站稳脚跟,不要跟坏人一起胡作非为,作个正直的人,共产党军队打到这里来人民就有好日子过了。”姑妈说到这里看到娃娃在篮子里安然地睡着发出了轻柔的呼鼾声,她笑了,桑家一家人也笑了。

    丹霞来到这个家后的确生活得很好,这是邻里乡亲没有预料到的,特别是得到老人无与伦比的关爱,把她当成亲孙女儿一样。周围邻居从没有听到过娃娃大声哭过,乡亲们看到娃娃长得乖媚媚怪兜人爱的样子都不由得要伸手摸摸她那嫩嫩的脸蛋,逗她笑一笑,其实不逗她见了人就露出那张小小的笑脸。邻居们感到奇怪了,这娃娃是聋子还是哑巴?咋这么乖,是桑家人上辈子欠她的还是她欠桑家人的?

    丹霞就象出土的笋子一天一个样,慢慢地就“咿咿呀呀”的开始说话了,老人记得她第一次喊爷爷时,虽然口齿还不那么清楚,可老人感到这是他一生最幸福最幸福的了,周菊花更是一刻也离不开女儿,只要在家里就要把她抱在怀里亲亲,让她在身边跳啊跑的逗人喜欢。她觉得这才有盼头了,从此就更加辛勤的劳动,攒上钱女儿长大了才好读书,人家一年喂一槽猪出圈,她两年就有三槽猪出槛,人家的田里收一石,她的田里要收一石有余,总之为了娃娃的成长她是拼了命的。张先生也断断续续来看望他们,鼓励他们把娃娃带好教育成一个人民和国家需要的人,他们虽不懂张先生说话的用意,觉得张先生说的话不会错,他的话是信得过的,很多事情都兑了现,跑四外见多识广的人是不会整人害人的。就在这时桑大龙从马牧河背回一个遭了枪伤奄奄一息的青年,到了这个家虽然受到桑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还是磨蹭了三天三夜才苏醒,这时他家也困难重重,常常断粮而燃不起炊烟,正要找张先生想办法帮忙时,张先生也已不辞而别到一个不让人知晓的地方去了,桑大龙四处打听都杳无音信,后来一位财主家的长工告诉他官家要抓张先生,只好在安全的地方躲避,让他们放心,过些时日来看他们。

    一家人只好节衣缩食来渡日,就是家里的粗粮也只能供老人孩子和养伤的人,他们夫妇就用野菜来充饥,直到庄稼成熟夫妇才吃上食粮,就是这样困苦的日子夫妇也没有半点怨言,桑大爷看到儿子媳妇过着这样艰难的生活眼泪就没有干过,养伤人也感动得啼泪纵横。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桑大龙和周菊花已下定决心推车抬轿也要把这个家维持下去,不让父亲、娃娃、伤员兄弟挨饿,要他早日好起来,虽然张先生没有音信,他们相信张先生是会没事的,好人是有好报的。张先生的话时刻都响彻在他们耳边,给他们以鼓舞和信心,想起张先生的点点滴滴就给他们增加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养伤兄弟勉强能活动就自觉地帮他们带娃娃和做家务活,他们夫妇就在田里忙活,邻居们知道后也来他家看望他们,给他们送来一些米面和鸡蛋,两三月后青年人的伤养好了,千恩万谢地告别了他们,临走时要认周菊花为姐姐,让“呀呀”学语的丹霞叫他舅舅,不要她叫叔叔,把桑大爷当亲生父亲一样尊敬,他发誓有朝一日有了出息再来报答他们的大恩大德。

    几年后娃娃也渐渐懂事了,老人身上的病魔好象趋走了似的,每天都能看到七十多岁的老人就象年轻人一样精精神神地牵着孙女儿的手行走在田间地头,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人了。拐杖丢了,腰板也打伸了,还要下地帮儿子媳妇作活,每天早晨第一个起床的就是他,他要为辛辛苦苦的儿子媳妇减少一些负担,才有精力把庄稼做好,他们生了病这个穷家医不起啊!媳妇给他跟女儿煮的鸡蛋他都要留一个让孙女儿吃,他说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亏了娃娃的身体,身体不好的人长大了也做不出大事来的。

    夫妻俩看到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好,他们的精神面貌也改变了,高兴得就象圆房那些年一样充实和美满,两口子恩恩爱爱,甜甜蜜蜜,邻居们羡慕不已。孩子的成长也受到乡亲们爱抚就更加变得逗人爱了,乡邻们到他家都要给娃娃带点东西来,娃娃接到东西时就要说声谢谢,还要先给爷爷吃,这就更加得到家里人和乡亲们对她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