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晚玉兔东升,月色清辉掩映,二人心中都是平静如水。

    黄药师含笑望着卓云道:我祖居浙东,几十年前族中剧变父亲移居东海寻了一个去处安顿下来,称作桃花岛。我名叫做黄药师。我不尊孔孟不拜皇帝不求神佛,离经叛道世人言语于我如同狗屁臭不可闻。道我愤世嫉俗邪气凛然全看自己好恶行事,叫我什么邪怪大侠。你可知道?

    卓云笑道:您也说过,这世上原多的是人云亦云之辈。他人眼光与我什么相干?至于世俗礼法不过是官家天子士大夫圈养百姓的樊笼。不值一提!

    黄药师眼中激赏,抚掌大笑道:好见识!正是如此!真不知是什么饱学之士能教出来你这么个狡猾的小贼。你似乎听说过我的名号?

    卓云面有难色:知道一些,您好像武功厉害得很。世俗礼法忠君爱国什么的好像不是很赞同。

    黄药师大笑道:岂止是不赞同!简直是大放狗屁臭不可当!你道为何?

    卓云摇头道:这个不知道。

    黄药师微微点头,面上显出追忆之色:我黄家本是浙东大族世代居于苏杭之地,祖上曾经追随开国太祖征战封开国忠勤候,封地舟山食邑千户。

    卓云心道:公侯伯子男,侯爵之位,封地在苏杭。皇帝很是器重啊!这功劳肯定也不会太小。

    黄药师道:后来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祖上交出兵权后返回祖地,读书种田、习武植桑。后斧声烛影事发,家祖上京查访欲扶持太子登基被光义皇帝陷害赐下毒酒。好在未曾牵连族人,只道暴病而死,皇帝为了安抚人心又赐下黄金布帛千万,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家中族老三缄其口。后朝廷提防武人日甚,家祖辞官之后避世不出,广纳良田读书明理。只是族中子弟很少出世为官。

    卓云寻思:不曾想到还有这许多曲折,由武入文,还有这个说法?

    黄药师道:祖上田产丰饶,广厦庄园不计其数。三世祖擅经营通实务,极盛时家族男丁百余,仆从千人。又兼济天下造福乡陌,积善之家有余庆,乡邻也富足有余,莫不交口称赞。便是州府大员也只是平辈见礼。五世祖酷爱收集典籍文献,诸般杂学一应网罗,看族中子弟喜好分发研习。是以文事武功、天文地理,水利农事俱都有所涉猎。只道族中如有变故,只消得子孙有一技傍身便能活命。世上原没有百世不易的世家,后世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卓云见黄药师双眼放光,显然与有荣焉骄傲至极。心道,原来黄药师博学多才竟然是家学渊源。这个黄家的五世祖确是很有见地啊!开口道:三世祖才是见识高明,远超凡俗!

    黄药师点头缓缓道:后徽宗年间,文恬武嬉。黄家有位官拜御史的族人,看朝纲糜烂过甚,上书弹劾蔡京,陈述朝廷积弊反被报复,贬官流放黄州郁郁不得志,不经年亡故。直到金兵进犯…

    卓云心中叹息,徽宗朝六贼当道,奸臣像浇了大粪的菜地一样,蹭蹭疯长冒头。蔡京是首当其冲的大奸臣,权倾朝野又极得官家信任。据说那个蔡京画画,作诗,踢球无一不精,是个大玩家。徽宗皇帝正好与他兴趣相投,只是治国理政就稀松平常得很了。

    黄药师眼中水雾弥漫,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汴梁被困,皇帝下诏书命令各地勤王。据说当时不只是世家大族,就连江湖中厮混的绿林豪客也去了不少。只是金兵势大锋芒正盛,各地援军又无统一指挥部署,几战下来折损大半。

    卓云见他神色悲戚,端起茶壶为他续上。默默等待着黄药师平复下来。

    黄药师冲卓云微微颔首,饮下半盏茶清清嗓音道:其时宋廷武备费迟,将士萎靡,兵甲不利,但是放眼天下还是有几万精兵的,敢死之士不下二十万。如果指挥得当没有掣肘,胜负之说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