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之来的时候,由衙役陪同进府来见裴叔业。丁度来的时候,裴叔业亲自疾行出衙迎接,至尊说让他禀公处置,不可偏私,可没说不准他出府迎接皇舅。皇舅位高权重,他得罪不起。

    马上中断了与张秀之的闲谈,裴叔业风风火火地向府衙正门疾行,离着府衙门口将有十几步远,就见府衙门口正当中的位置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大胖子。大胖子负手而立,姿态傲然,一身居家常服下,挺出一个活像身怀六甲的大肚子。

    裴叔业凭肚识人,连忙把脸上本已非常亲切的笑容,又调度得亲切了几分,脚下同步提了速,一阵风地来到丁度面前,他谦卑地躬身施礼,“大将军到此,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将军恕罪!”

    丁度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睨着裴叔业,依然保持负手而立的傲岸姿态,“裴大人,你不是叫老夫来听讼嘛,老夫来了。”

    裴叔业躬着身子,硬着头皮回话,“下官不敢,这……这并非下官之意。”

    “哼!”丁度沉着脸,一甩袍袖,旁若无人地迈过阳城令府衙的大门走了进去。没种的男人,他想,敢做不敢当。

    府衙门口等着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裴叔业在跟着丁度进府之前,快速向聚集的百姓扫了两眼,然后又心惊肉跳地收目光,紧走几步赶上丁度,一路引着丁度上了大堂。

    大堂之上一左一右设了两张胡床,左边的胡床上坐着褚灵宾的舅舅张秀之,右边的胡床空着。

    丁度进来的时候,张秀之连忙从胡床上站起,躬身施礼,“丁大人。”裴叔业连忙给丁度引见,“这位是兰台令史张秀之大人,褚小姐的舅父。”

    丁度轻蔑地扫了张秀之一眼,既没说话,也没还礼。兰台令史,芝麻粒大的官,也值当他寒暄还礼?

    见丁度没搭理张秀之,裴叔业为了缓解张秀之的尴尬,连忙伸臂指着右边的空胡床对丁度道,“丁大人请坐。”

    丁度腆着大肚子走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下,张秀之随后重新落座,态度从容,面上并无尴尬之色。

    裴叔业见双方落座,他自己这才走到位于大堂前方的长案后坐下,随即抄起案上的惊堂木“啪”的一拍,“升堂!”

    一声令后,两队衙役从大堂的两边厢鱼贯跑进来,每人手里各执着一根粗长的杀威棒。与此同时,阳城令衙的大门洞开,一名衙役走到立于府门外的讼鼓前,抄起两只鼓槌,缓慢而有节奏地敲起鼓来。这是一个信号,告诉远近四方的百姓,阳城令衙升堂了,想听讼的,可以进来听了。

    鼓响之前,府衙外早已聚满听讼的百姓,鼓声刚响,这些老百姓就一窝蜂地往府衙里冲,每个人都想抢占到一个有利地形,就近听听这对齐国最有名的冤家对头的讼事。

    很快,大堂之外拥了个水泄不通。人们嘁嘁喳喳地交头结耳,不时用手点指堂上的三位官员。

    他们交头结耳之时,裴叔业小心翼翼地放出目光,在人群中逐个扫过,想要寻找齐国至高无上那位,直到第五十声讼鼓的鼓音消歇,他也没能发现那位的踪影。

    第五十声讼鼓敲完,裴叔业心有不甘地收回目光,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