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褚灵宾的脸色异常严肃,“我父兄忠勤国事,赤心报国,若是不能为他们洗雪冤屈,将来到了地下,我无颜面对他们。”

    陆澄将脸转回了目视前方,“我支持你。”他说话的声音很平淡,表情也很平淡,似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的确,陆澄不认为给褚灵宾的父兄平反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事,大不了就是萧子敬不给褚家平反呗,天家又不是第一次让褚家失望。大不了就是褚灵宾不服据理力争呗,力争的后果是流放,是杀,是剐,他都陪着她。

    北风吹麻了陆澄的脸,他听到褚灵宾又说,“办完我父兄的事,你就去跟我娘提亲,让我娘把咱们的婚事定下去。等我出了孝期,咱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陆澄抿着嘴,目视前方匆匆一点头,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心扑嗵扑嗵地跳了起来,脸也发起了烧,被北风吹麻的脸很快得到了缓解。

    褚灵宾不满地瞪着陆澄,“一说咱们的事,你就像个黄花大闺女。我真怀疑,让瑞瑞人闻风丧胆的陆澄和你是一个人吗?”

    陆澄不好意思地笑了,作贼似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确认身后的士兵离他俩的距离足够远,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他这才放心地转回头,“阿珊,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褚灵宾撅着嘴,“不想娶可以不娶,我不强求你!”她用眼角的余光偷眼旁观陆澄的反应。

    陆澄好脾气地陪笑,“干吗不娶,不娶,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褚灵宾转嗔为喜,“还行,没傻透。”

    陆澄看着嫣然巧笑的褚灵宾,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的人。他庆幸自己八岁那年被褚灵宾捡回了家,庆幸褚家人对他的善待,庆幸褚灵宾与他心意相通。再一次,他暗暗发誓,要用他的一生来回报褚灵宾和褚家人给予他的幸运。

    这天夜里,萧子敬面朝里,侧身躺在宽大的御榻上,凝望着黑暗的虚空。虚空里生出了褚灵宾的脸,他从鼻子呼出了一股类似叹息的气流。

    一天之中,只有脱衣就寝躺在御榻上,要眠未眠这段时间,他是完全放松的。夜色摒绝了所有的人声和窥探,在夜色的保护下,他静静地忆念着褚灵宾的音容笑貌。

    他想褚灵宾,很想。

    《诗经小戎》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他是:言念淑女,皎如明月。在彼北疆,乱我心曲。

    褚灵宾就是他心中的那抹白月光。

    褚灵宾离开阳城奔赴北疆,他的思念就开始了。除了思念,还有担忧。但是,他将这份思念和担忧藏得深深地,不对任何人言说,小心翼翼地不让任何人知悉。

    褚家小姐在前敌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他身为天子,却在褚家小姐出生入死之时,满脑子儿女私情,这听起来就不像明君!而他此生的愿景之一,是作个有道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