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明二年,初秋。

    京师阳城,拱辰街褚府。

    褚灵宾在母亲的房里,服侍母亲吃药。一勺勺,喂母亲喝下整整一碗又浓又苦的药汁,她把碗放在一边,拿过一条绢帕,给母亲擦了擦嘴。她的母亲褚夫人满面病容地靠坐在床头,后背垫了两只厚软的大靠垫。

    “唉。”褚夫人恹恹地送出一声低弱的叹息,落下两串泪来。

    “娘。”褚灵宾抬起手,用刚给母亲擦过嘴的绢帕,又给母亲擦了擦眼睛。两年来,母亲几乎每天以泪洗面。

    “娘又梦见你爹和你两个哥哥了,”褚夫人清瘦的脸上,哀色更浓,“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血,他们跟娘说,他们冤枉。”话到这里,褚夫人的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

    “娘,别说了!父亲和哥哥们的仇,女儿迟早要向丁度那老贼讨回来!”褚灵宾的眼中怒火熊熊。

    听她这一说,褚夫人连忙擦了擦眼泪,拉起了她的一只手,“阿珊啊,你听娘说,别成天总想着报仇。娘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

    褚灵宾默然不语,褚夫人着急地摇了摇了她的手,“听话!别再想报仇的事了!”

    褚灵宾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听娘的。娘,你也别多想了,躺下睡一会儿吧。”

    “好,娘也不想了。”在褚灵宾的帮助下,褚夫人顺从地躺平,褚灵宾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从房中出来,去找陆澄。

    褚灵宾看到陆澄的时候,陆澄正在院子里舞棍。

    褚灵宾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比陆澄更好看的男子。她的两个哥哥堪称玉树临风,英俊非凡,可和陆澄一比,还是差了一截。陆澄身高八尺有余,生了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这张脸阳刚、俊美,无声却又大声地告诉每一个见过它的人,它是男人里最漂亮的,谁都比不上。

    褚家是武将世家,褚灵宾的爷爷是本朝开国第一功臣。想当初,她爷爷跟着□□南征北战打天下,□□专门收藏开国元勋画像的凌云阁里,至今还有她爷爷的等身画像。

    褚府中人,除了褚灵宾的母亲,上至公子、小姐下到家丁、仆妇,人人习武。褚灵宾的父亲褚禹一口金刀威震边关,令敌人闻风丧胆,人送外号“金刀褚无敌”。褚灵宾和两个哥哥,跟着父亲学习褚家刀法,他们学会了再教给家里其他人。

    陆澄的刀法,褚灵宾教过,褚灵宾的哥哥们教过,褚灵宾的父亲看陆澄资质不错,也曾指点过陆澄几回。除了褚家刀法,其它兵器褚府中人也多有所学。

    长刀之外,陆澄最爱使棍。一条摈铁长棍,这会儿让他舞得虎虎生风,几乎到了只见棍影不见人影的地步。若是别人见了这身手,怕是巴掌都要拍肿了,褚灵宾已见惯不怪。

    “别练了,跟我抓药去。”褚灵宾快步走进院中,陆澄舞棍的动作应声而停,他一手拄棍,一手叉腰,人微微有些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