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顿时没话说了,他不久前刚从谢府出来,他去刚经历过丧事的人家自然不可能穿的鲜艳,这路就在这里,他天天从这里走,也从没听说穿黑色就不准上街的规矩,他抬头看向对方,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玩味的眼睛,他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的,对方挑的不是他这身黑衣服的茬,而是挑得他这个人的茬。

    李稚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对方,心中更奇怪了,“是我无意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对方道:“把衣服脱了。”

    李稚闻声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不愿意啊?不是说冲撞了我让我恕罪的吗?”

    李稚差点不敢置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一圈围着的金吾卫全都坐在烈马上看着他,马蹄践踏声不时地响起来,整个画面有股从上而下催压的气势,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李稚冷静了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袖中的手攥了下,他抬手解下了自己出门前披在最外面的外套,看向了对方。

    对方点了下头,“继续。”

    李稚的眼神有点变了,他终于道:“不知道我是何处得罪了大人?”

    对方一听这话就笑了,“这话说的,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言下之意,你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整你需要理由?看你不顺眼而已。

    李稚看着对方没说话。

    对方笑道:“这就忍不了了,就你这样的,怎么在盛京当的差?”

    “若是我有无意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明示,我向大人赔礼致歉,无论如何望大人海涵。”李稚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了手臂上,说话声音不卑不亢,对方有意为难,他说什么做什么也没用。

    对方拧眉打量了他两眼,“你知道上一个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的人是什么下场吗?”他微微欠下身,“我让人套住他的手脚,把他拉死了,四十匹马来去地践踏,一刻钟后,什么也没有了,就在你脚下正站着的这条大街上。”

    李稚一听这话,眸光忽然动了下,他蓦的想起了一件刚入京时听过的传闻。对方嘴中轻飘飘地说出来的这件事,确实曾经发生过,且当时一度轰动了京师,死的那人并非籍籍无名,而是礼部一个位高权重的侍郎,被人活活地当街打死、分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毁尸灭迹,起因仅仅是他跟人争辩了两句。

    而动手的那个人,事后却什么惩罚也没有,因为他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

    广阳王世子,赵慎。

    干过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骇人听闻,凶神恶煞见了都要绕路走的角色,偏偏他又是广阳王的独子,当今皇帝的亲侄子,标准的天潢贵胄。广阳王是皇室中唯一一个手握兵权的藩王,也是皇族如今最大的依仗,老王爷在朝野中很受爱戴,却独独对儿子溺爱非常。

    和自己德高望重的父亲相比,这位广阳王世子简直称得上恶名昭著,据说他十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命,从此广阳王把他视若性命,不管犯下什么错,都一味包庇纵容,他也变得愈发凶残暴戾,什么事情都敢做,当街打死朝廷重臣并毁尸灭迹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他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后来广阳王因病隐退,广阳王府和西北的兵权都交到了这么个人的手上,他也彻底成了个没人敢惹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