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意识到他今天或许真的遇到了疯子。

    赵慎看出了他眼神的变化,就像跟他聊天似的慢慢说:“一只绵羊在大街上遇到了一头狮子,绵羊知道自己要被吃了吗?磕头求饶有没有用?应该没有用吧。”那声音像是从箫孔中筛过的风,幽冷空灵。

    李稚那一刻觉得对方真的是疯子,说话也不正常的感觉,太过紧绷的他没有注意到男人倾身时望着他的眼神,那双眼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残忍凶厉,而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骑在马上的赵慎盯着李稚看,忽然伸出一只手去,他的手腕上裹着纱布连到拇指根处,上面还洇着血,看起来是不久前受的伤,阴影随之笼罩过去,他像是要去抓李稚的头,但是那个动作,说是摸一下也像。

    李稚极力忍耐着,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没绷住避开了,简直是求生的本能,果然他看见赵慎的脸色一沉。

    人你可以和他说人话,鬼你可以和他说鬼话,但疯子是不一样的,疯子是你和他说什么都说不通的,他永远我行我素,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起疯病来,遇到这种人就一个字,躲。这就是盛京士族对这尊瘟神的态度,李稚今日的运气实在不好,放在其他人眼中,他现在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他正想着对策,沉着脸的赵慎却忽然笑了下,“巧啊。”他直起身,对着来人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李稚没有听懂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忽然反应过来他不是对着自己说话,回头看去。

    原本要去尚书台的马车在路中央停了下来,一旁有两列骑马的卫队,为首的人那张面孔李稚很熟悉,裴鹤!裴鹤正望着他们这边的情景,墨绿色的帘子揭开了,马车里面的人望向了他们的方向,他对着赵慎道:“是很巧,世子。”

    李稚一看清那张脸,神色蓦的变了,谢珩的视线在跪着的他身上停留了下,重新看向了跨坐在黑骊驹上的赵慎。

    “我今天这运气还真是说不准,说晦气吧,可又一入京就能撞着贵人。”赵慎看了眼谢珩身上雪色的孝服,眼神有淡淡的笑意,但映不到底,“谢大公子近来可好啊?听闻不久前谢太傅过世,真是令人心痛啊,只可惜我迟了几天,没能亲自前去吊唁。”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针对意味十足,谢珩却没什么反应,“世子今日入京,本该尽尽地主之谊,不过今日尚书台还有些事,怕是不凑巧了。”

    “谢大公子说的哪里话,您是大忙人,和我闲聊那可耽误了您的事情。”

    谢珩低声道:“过来吧。”

    李稚听见这一句,拿起了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站起身,赵慎这才反应过来,“呦,你们认识?”

    李稚被金吾卫的马挡住了去路,停了下来,他紧张地望向了远处的谢珩。赵慎扫了李稚的背影一圈,他也看向了街对面的谢珩。

    谢珩的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这孩子是我的一位朋友,年纪还小,若是有不懂事的地方冒犯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赵慎听见这个称呼似乎更加诧异了,歪了下脖子,“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