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晟腾地站直:“你说什么?”

    马万群情急之下嚓啷跪地:“殿下救命啊。”

    他这一跪,逼得下首其他正自发懵的吏目跟着次第跪下,呜呜洋洋突然就跪满一地。

    明晟气得就差上脚踹马万群,但他“温和”惯了,这些粗鄙动作既做不来也不能做,末了只能点着他半晌才道:“金翼马上就押着佘斯况亲足回来了,云南那边尚未擦干净,江西这边你再搅出事,嗯?又是铜矿,还是铜钱,你马万群就这么缺钱?贪了那么多钱还不够使?怎么你也要拥兵造反不成?”

    马万群惶怕直喊:“殿下万不要这么折杀老臣呀,臣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没敢做如是想啊。我贪我也认,但贪也不是贪给我自己啊。”

    明晟哂然:“难不成你贪给了本太子?是本太子要你贪的不成?”

    马万群惶惶摇头:“不不,殿下坦易光明居心行事,从来不树私恩小惠人尽皆知,是老臣,是老臣糊涂了才会与大小臣工们私相交与,敛财无度党同伐异。但臣再是贪荣冒宠,再是嗜钱也终有个尽头啊。臣冒死在云南和江西聚敛金银,实有苦楚,殿下也知,这上下打点维系关系处处要钱处处花银,上到宗亲下大隶卒,臣无一不在精心维护,只为求殿下来日能缵承大统……”

    “放肆!”明晟怒喝一声。

    跪在地上的一众尽皆擞了擞。马万群汗珠子吧嗒一声落地上,与此同时,他悬在喉咙上的心也落回肚里。只要他把“党争”这些敏感的字扯出来,东宫就不能不管他。他马万群背后的干系是东宫,如果他马万群结党营私那东宫就是结党谋位。绝对权利的唯一性和排他性,注定了王的不容。如此一想,明皇砸掉钧瓷洗的盛怒,必然是源于结党营私、架空皇权的逆贼了。

    这些逆贼是东宫?是襄王府?还是一股两股的暗势力?

    长久沉默后,太子爷毫无情绪道:“江西府台臬台、甚至总督钦差都是你的人,江西府出了事,只能是你马大人的问题。王懋行和罗文松,一个都保不住了,明白?”

    马万群:“老臣明白了。”

    明晟环视一地:“贪心过罗刹,诸位,若你们还不能看出国事艰难,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

    一众是是答着,次第站起来坐回原位开始商讨对策。其实他们都明白,尤其马万群这位本尊更明白,太子爷气归气恨归恨,真要对他撒手不顾丢掉他马万群所维系的这半壁江山还真是不可能。这算是有恃无恐了,亦是他经营官场几十年所获得的唯一且牢不可破的果实。

    有人想摘他这颗果子,也得有盖世之才才行。

    出了银楼,明晟直奔了境阁,对于他的出现,廉衡并未额外表现出诧异,反而是一副知道他会来的坦诚,说自己已提前煮好茶具。他静静聆听太子爷道尽愁闷,待他歇语,才缓悠悠道:“仅仅江西铜矿,能让陛下将钧瓷洗砸了?殿下,马万群实话未尽,恕小子无能为力。”

    明晟也知马万群实话未尽,但马万群有心掩藏为之奈何,沉默一阵他望着廉衡:“你可是知道什么?”

    “不多。”少年故作愁苦,“局势愈发繁复,真叫人头疼。”说时他将来自云南的信报递予明晟,“云南那边的消息,我觉得太子爷应该早一点知道为好。或者,你最好去问一下马大人这些可属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