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掏出一盏精致的木盒,他说“你只有这一个选择。”

    万怨之祖瞄了一眼黑黢黢的盒子,不屑地哂笑“许缨,之前怕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弱点,现下红墓诔的身体在手,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命令我吗?”

    许缨觑起视线,他没有兴趣与玄邑交涉,转而变更手势,默念咒语。

    鬼魅难耐从这盏椟櫘中飘出来的诸多白蝶,它们挥舞流苏的双翅,所过之处使得肌肤裹上一层滚烫的岩浆,仔细端倪,伤口呈现出鲜红的蝶状疤痕,“这个盒子到底……许缨,你为了将我逼出来,竟舍得对她出手!”语歇的一瞬间,一团污浊的浓雾从万怨之祖的后颈出弹了出来,而万怨之祖如是被剪断了木偶线的填棉木偶,摇摇下坠颓然倒地。

    飞到空中的黑雾发出低吼声,似是在训斥男人的言而无信,然而她无所作为,只能乖乖落到椟櫘中,就在她飞进去的一刹那,椟櫘猛得闭合起来,不稍一会儿整个椟身开始震动起来,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只见一阵夺目的白色光亮从缝隙中喷射而出,紧随而来的尖锐惨叫声划破巷口的宁静,许缨轻揉耳廓,神情轻蔑“神女?不过是只靠信仰存活的黑雾怨罢了。”

    转睛瘫倒在湿漉漉地面上的人儿,她眼角还挂着泪水,男人褪下外袍裹在她单薄的身子上,遂将她横抱于怀,瞅见她眉间隐约的死志,心中五味杂陈;醉梦坞一团狼藉,许缨将天字号收拾了出来,小心翼翼将昏厥的人儿放置在榻上,随手抽出一纸黄符,本是用来驱散缚地浓雾的高阶术法,此刻却用来给她吹干衣裳,替她掖好了被子后,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凝望她苍白的容颜。

    “这一遭人间,辛苦你了。”轻抚她鬓间的发,骨节分明的手最终覆在她的额上,“得到后再失去于你来说太过痛苦,倒不如一开始便只是单相思,你的爱太过浓烈,于你自己,于他来说,都不该存在。”男人的手掌泛出淡淡的微光,如同宁心咒入体,昏厥之人的神情渐稀舒朗。

    “在你的记忆里,他始终深爱胡宸儿,而你始终是个外来者,京城所经历的一切都不再有他的影子,你爱而不得,郁郁寡欢,醒来后,会回到钟山,安静的活上千年,万年……”男人在红坟脑海里留下暗示。

    金色的光亮从红坟的胸口飘忽而出,颤颤巍巍化作虚浮的人影,“无忱……原来是你……”阿祈重伤,难以长久维持人形,光影在半空之中忽闪忽灭。

    “抱歉。”清冷的男人斜视金光,淡淡应声。

    “你为什么……这么做……”阿祈回忆起神女庙的种种,红坟为何会突然失去灵修而被玄邑趁机夺了身体?全都是因为那突兀的木盒,一旦它出现,红坟便如同普普通通的人类,待到玄邑上身,她用龙骨笄将阿祈的真身龙鳞损毁殆尽,原本胜券在握的场面霎时逆转,红坟一败涂地,甚至连灵识都被压制,阿祈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躲在破损的龙鳞之中直到现在。

    无忱面无表情盯着红坟半晌,就在阿祈认为他会一如既往地沉默时,突然开口“为了让巫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看向阿祈“也为了长生。”

    “长生……?”阿祈一直认为无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聪明人,他的内心装着天地大道,所以才能这么快进入太虚境,然而此刻的无忱却令阿祈觉得极为陌生,或许从始至终真实的他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你知不知道长生的代价是什么?!是每过百年一小劫,千年一大劫,天道怎么会容许逆反天地规则的人的存在?”

    “我知道。”作为修道之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理所应当的口吻似乎是在说那又怎样?他紧盯着红坟,似表明这里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知道为何活的越久灵修便越高么?因为要拼命修炼来抵御越来越难渡的劫难,你以为红坟的三万年只是眨眨眼睛么?她怕雷,怕水,怕一切天灾,都是因为她曾因此差点丧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会死的人想长生,长生的人却想死。

    无忱缓缓摇头“你所说的是的长生,而我所求的长生,在这里。”男人用指了指颞颥。

    “你想像玄邑一样?”阿祈大惊。

    后者闭眸叹息,点头的动作微乎其微,“是,巫祭一族的信仰论是我能找到的真正的长生法之一,通过祭祀法阵召唤出先祖的灵识寄存在崭新的之上,是唯一能躲过天劫的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