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等细小雨和细春雨睡着了,爷爷就带着雪遇到屋后的平地上练习剑术。一老一少在初冬的寒夜之中,细细地教授,细细地切磋,一招一式,一进一退,一丝一毫也不马虎。老者说:“习剑不能光用手,用脚,还要用心、用眼、用身。用心,观察敌方技艺,专长,短处,随时应变,思虑如何取胜。用眼,仔细观看敌方如何行动,看清自己的站位,如何出手御敌。用身,因为身体是一个整体,手脚都依附在身体之上,身体必须随之而动,手中剑方能有力度,有劲道。总之,用剑不是一手一脚的事情,整个身体都要动起来,缺一不可。”

    老者在地上用碎石嵌出了两条长线,先让雪遇仗剑练习步伐,两只脚反反复复地在两条线之间交叉行走,开始时练几百步一歇息,然后,练一千步一些歇。练了几天之后,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早已达到了一千步。老者却不让雪遇停下来。站在一旁,不停地催促雪遇:快,快,不行,你又慢下来了!

    雪遇累得气喘吁吁,眼冒金花,双腿又酸又软,几乎提不起来,只想一下子躺倒地上去。爷爷声声催逼,他也不敢喊累,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拼尽全身气力迈出去一步。步子一慢下去,爷爷就开口问了:雪遇,你不行了么?

    雪遇赶紧加快步履,嘴里回答:“爷爷,我还行。”

    “不行了,就停下来,喘口气吧?”

    “不,我还行。”

    雪遇还要继续,却被爷爷一把拉住了:“算了,我也看出来了,你已经是筋疲力竭,再跑几步,就要倒了。”

    被爷爷一拉,雪遇顺势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爷爷大概也很心疼他,蹲下身子,柔声问道:“雪遇,实在是累得狠了,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吧?”

    雪遇长长地出了两口气,竭力地使自己的气息平和一些:“爷爷,再练一会,我还能行。”

    “真的还行?”

    “真的。”

    老者赞赏地说:“对,就是要有这股子气势,习武之人,要是怕吃苦,怕受累,永远也别想练得出来。”

    “爷爷,这个道理我明白的。”

    坐了一刻,雪遇觉得气够用了,以手撑地要站起来。撑了几下,却没有能够站得起来。爷爷伸手拉了他一把:“雪遇,看见你练功,又回想起我学艺的时候了。告诉你吧,雪遇,当年我跟着我师父学艺,我们一共有六个徒弟,也是这么天天跑趟子,师父定了规矩,哪个先退下去,别人都歇息了,他再跑半个时辰。这么一来,大家都怕先退下去,咬破了嘴唇也要硬撑下去。那怕是力竭晕倒了,也不敢先于别人停下步子。”

    雪遇揩一把汗,问道“爷爷,你们那时一共有六个师兄师弟一起练功,那肯定很热闹咯。”

    老者点点头,眼里的光不知为什么一下子黯然了:“可惜呀,欢欢喜喜聚在一起,却未能善始善终。”他叹一口气:“不说了,雪遇,我倒有些疲乏了,要不然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你看,已是‘北斗七星横夜半’了。”

    雪遇却来了劲头:“爷爷,你先去睡,我再跑几十个来回。”

    “也好,不要耽搁得太晚,现在家里家外都靠你一人,你累垮了,这个家就没有顶梁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