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嘴角上弯，暗含笑意，眼神却透着一股冰冷至极的狠色，“他倒是的确不曾遭罪，只不过损折了魂魄，往后纵是醒了，也与一截木桩无二。”
景柘本来没有焦急，甫听这一句，登时激搅得心慌不已，“都要落成木桩子了，还说没有遭罪？”
“你细想想，比起你娘这些年的辛劳，就这样神志不清地对付过去，何来的遭罪之说，要我看，属实还便宜了他。”
景柘陡一下得了清明，才始想到，怪物自始至终说过的话，从未透露出对“性命”二字的珍惜，作出救人的承诺，出于诚心的可能微乎其微，当下不禁暗啐：“早说这厮信不得，还没设下提防，又遭他给牵使得乱转……我爹纵是游手好闲了些，从来也不似他这样，动辄见伤见血，非得到处祸害不可，凭甚由他来决定生死，难不成凡人的法令束不了他，天上的也对他放任不管了？”
正想之际，怪物兀自插声打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娘已是必死，说什么仍有回转之机的话，都是蚩洵伙同那和尚诓骗你的，你爹虽说少不得半身僵挺，不便行走，总归还是有一条活命留着，没准你这做儿子的尽足了本分，惹得上苍感化，发下善念脱尽活罪，毕竟还存了一分盼头，不至于断绝生路。”
“这一条他却是说错了……”景柘暗暗思量，“那疯子先前通消息的时候，咬定了我娘活不成，却是那和尚自己抢上来，一再地说着我娘有救的。这两个若是早先串通好了，最要紧的一节，若不是蠢透了，彼此怎会对不上？莫不然……”
景柘还要细想，怪物忽地颤动了一下，不一时肚皮向上，狼狈地倒仰过身来，动作激烈地晃动手脚，同时张动唇齿，发出极其刺耳的嚎叫。
“好端端的，你这是……”
景柘正待凑近，耳中倏然抵来清冷的人声：“小儿，托你之福，这厮业已被吾限住了识力，你且纵着承沂出来，要他随意施一样困身的法术，速速下手，别给这厮留出逃跑的时机。”
景柘怔了一晌，方才想到，声音并非来自颅内，纵然看不到身影，“疯子”大略就在不远处，借此才能发号施令，虽则得了指示，到底不是起念就能兑现的解法，一时间，景柘颇觉惶然，直等怪物挣出了骨节撞击的响声，方才吃惊地凝住视线，慌不迭沉声道：“别挣了，你挣不过他们的！”
怪物冲他瞥了一眼，极不在意似的，发出一声音量微弱的讽笑，景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怪物，还想补上两句劝解的话，怪物尤是一副无心理睬的神态，自顾自地奋力挣扎。
挣动的力道越发疲弱，景柘颇为怪物感到不忍，却又碍于敌对的关系，不好拦阻得太过露骨，纠结了一会儿，笃定还是动嘴来得实际，忙不迭开口：“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把我爹救回来么？你虽是个妖怪，可以对人间的法度不理不睬，‘食言而肥’四个字，算在转世投胎的命轮上，总归是要紧的，岂能一点都不计较？”
话音一毕，怪物身形乍止，不顾额际流下的汗水渗入眼中，抵着浑身蔓延地轻颤，投来极其澄澈的目光：“你答应了？”
这样的一副神色，忽然令景柘想起了另一个人，口中不禁嗫嚅，“阿朴……”
许是声量太小，怪物再没有插进话来，兀自回缩下肢，蜷紧了躯干，动作甫一歇停，便即朗声催促：“毛皮炼成的精块效用有限，索性把骨鳞给你，下到水碗里让你爹喝下，最多五日就能转醒——”
说着，不及眨眼的工夫，怪物的身形仿佛遇到了灼烫的火焰，边角甫一触抵，便即满眼至周身各处，来回往复的扑动之间，大大小小的火点四处飞溅，将俟了片刻，业已骤减为一枚指盖大小的残片。
“这是……”景柘半伸不伸地够出手，颇显迟疑地嗫嚅道：“好端端的……把自己烧化了作甚？这么一片脏兮兮的东西，就算拿给了我爹，他老人家不愿下肚，景爷又能拿他如何？”
正想间，倏然一隙光亮顺射而下，不偏不倚地掠上残片的表面，原本焦渍遍布的外壳，仿佛置入了瀑流之内，一层层地渡去焦黑色的尘滓，片刻过后，真的似经冲刷一般，污色尽褪，显出清透的白芒。
景柘本来没有焦急，甫听这一句，登时激搅得心慌不已，“都要落成木桩子了，还说没有遭罪？”
“你细想想，比起你娘这些年的辛劳，就这样神志不清地对付过去，何来的遭罪之说，要我看，属实还便宜了他。”
景柘陡一下得了清明，才始想到，怪物自始至终说过的话，从未透露出对“性命”二字的珍惜，作出救人的承诺，出于诚心的可能微乎其微，当下不禁暗啐：“早说这厮信不得，还没设下提防，又遭他给牵使得乱转……我爹纵是游手好闲了些，从来也不似他这样，动辄见伤见血，非得到处祸害不可，凭甚由他来决定生死，难不成凡人的法令束不了他，天上的也对他放任不管了？”
正想之际，怪物兀自插声打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娘已是必死，说什么仍有回转之机的话，都是蚩洵伙同那和尚诓骗你的，你爹虽说少不得半身僵挺，不便行走，总归还是有一条活命留着，没准你这做儿子的尽足了本分，惹得上苍感化，发下善念脱尽活罪，毕竟还存了一分盼头，不至于断绝生路。”
“这一条他却是说错了……”景柘暗暗思量，“那疯子先前通消息的时候，咬定了我娘活不成，却是那和尚自己抢上来，一再地说着我娘有救的。这两个若是早先串通好了，最要紧的一节，若不是蠢透了，彼此怎会对不上？莫不然……”
景柘还要细想，怪物忽地颤动了一下，不一时肚皮向上，狼狈地倒仰过身来，动作激烈地晃动手脚，同时张动唇齿，发出极其刺耳的嚎叫。
“好端端的，你这是……”
景柘正待凑近，耳中倏然抵来清冷的人声：“小儿，托你之福，这厮业已被吾限住了识力，你且纵着承沂出来，要他随意施一样困身的法术，速速下手，别给这厮留出逃跑的时机。”
景柘怔了一晌，方才想到，声音并非来自颅内，纵然看不到身影，“疯子”大略就在不远处，借此才能发号施令，虽则得了指示，到底不是起念就能兑现的解法，一时间，景柘颇觉惶然，直等怪物挣出了骨节撞击的响声，方才吃惊地凝住视线，慌不迭沉声道：“别挣了，你挣不过他们的！”
怪物冲他瞥了一眼，极不在意似的，发出一声音量微弱的讽笑，景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怪物，还想补上两句劝解的话，怪物尤是一副无心理睬的神态，自顾自地奋力挣扎。
挣动的力道越发疲弱，景柘颇为怪物感到不忍，却又碍于敌对的关系，不好拦阻得太过露骨，纠结了一会儿，笃定还是动嘴来得实际，忙不迭开口：“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把我爹救回来么？你虽是个妖怪，可以对人间的法度不理不睬，‘食言而肥’四个字，算在转世投胎的命轮上，总归是要紧的，岂能一点都不计较？”
话音一毕，怪物身形乍止，不顾额际流下的汗水渗入眼中，抵着浑身蔓延地轻颤，投来极其澄澈的目光：“你答应了？”
这样的一副神色，忽然令景柘想起了另一个人，口中不禁嗫嚅，“阿朴……”
许是声量太小，怪物再没有插进话来，兀自回缩下肢，蜷紧了躯干，动作甫一歇停，便即朗声催促：“毛皮炼成的精块效用有限，索性把骨鳞给你，下到水碗里让你爹喝下，最多五日就能转醒——”
说着，不及眨眼的工夫，怪物的身形仿佛遇到了灼烫的火焰，边角甫一触抵，便即满眼至周身各处，来回往复的扑动之间，大大小小的火点四处飞溅，将俟了片刻，业已骤减为一枚指盖大小的残片。
“这是……”景柘半伸不伸地够出手，颇显迟疑地嗫嚅道：“好端端的……把自己烧化了作甚？这么一片脏兮兮的东西，就算拿给了我爹，他老人家不愿下肚，景爷又能拿他如何？”
正想间，倏然一隙光亮顺射而下，不偏不倚地掠上残片的表面，原本焦渍遍布的外壳，仿佛置入了瀑流之内，一层层地渡去焦黑色的尘滓，片刻过后，真的似经冲刷一般，污色尽褪，显出清透的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