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扬州留了宅子,看来舅舅没有说谎。

    “嬷嬷,我娘没有给我托梦,回扬州不是她的意思。”她内里翻腾,面上清冷且平静,“我娘是被人害死的,她想回扬州,却回不得。”

    什么?

    周嬷嬷脸色白如纸,难道刚刚淋了雨,姑娘发烧说起胡话。她丢开滴水的伞,上前两步,伸手要摸摸沈荷的额头却反被握住。

    好凉的手,冷玉雕来的一样,周嬷嬷不禁打个哆嗦。

    “我没病。”她如同变了个人,眼神坚毅,道:“嬷嬷,我要回冯家。”

    天上斜斜劈下一道闪电,猛烈的雨无休无止地冲刷着院中青石地,宛如正在极力刷洗着人世间的龌龊。

    这场雨,弄得冯泰好不狼狈,一路坑坑洼洼,颠簸着进城。

    行到长明巷家门口,天骤然放晴,能见微弱的阳光。驾车的老仆浑身脏雨,跃下车一看,好好的朱轮裹着厚泥浆,底盘腌臜不堪,擦洗要费不少力气,便低声骂天气。

    门房见是老爷车马,四五个人同时涌上去。

    冯泰从车室内下来,家门口停着一辆眼生的双马大车,谈不上华贵,中规中矩,用油布盖着防雨,他止步下来细看。

    “苏家供咱们大小姐回门的车马好简陋。”

    “还是为官的人家,好抠门小气。大小姐今早回门时眼圈都红了。”

    几个门房立即为大小主子鸣不平,想以此来媚上讨好。

    冯泰不悦,看来家风不严,自己太过宽和,养得下人们跟着挑剔。于是一脸严肃地告诫众人:“休要乱言,如此很好。置办车马为出行方便,是简是奢有什么分别,年轻夫妇理当勤俭克勉些。”

    他一直不赞成女儿奁产靡奢过甚,苏家几世为官,代代清廉,配享太庙,能在秀州置办宅院,成全他夫妇二人时常见到孩子的心愿,已经难能可贵。苏家成婚第二日就在城中设粥棚,连续布施三日,必是嫌弃他家嫁女太过招摇,不想传入京城,落人口实。

    说话间走到荣青堂,前院的老仆们围在一块唧唧哝哝。冯泰故意咳嗽一声,仆人纷纷上前躬身问安,继而匆匆散了。

    走到翠竹亭,亲信元福快步迎上来,见老爷浑身湿透,一面请人支会夫人,一面命人烧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