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因言获罪,苏家一直没有取消婚约,旁人称许苏家仁义,苏大人荣宠正盛,必然不会为所谓的仁义,和沈家沾染上关系,自误前程。

    回到半坡村一路上,周嬷嬷不断宽慰沈荷,事实上,她比沈荷还难受。但是她得支撑住,今天是自家姑娘的生辰,要让姑娘开开心心的。往后日子,就算是拼上自己的老骨头,也要供着姑娘吃喝养病,日子且长着。

    一顿饭菜汤水吃过,沈荷烧些黄纸告慰亡父亡母,十六的生辰当是过过了。

    夜里一日冷过一日,外头夜虫的鸣叫已经好久没再听见。洗漱毕的沈荷预备吹灯睡下,这才发现灯外的油纸罩子被人换过。

    四面有画,一面山峦叠嶂,彩云逐月,画的是世外。一面雕甍画栋,峻桷层榱,画的是京城。一面烟花三月,十里长街,画的是扬州。最后一面,画的是她。沈荷认得齐映的风骨,心知是他送给自己的,双颊酡红,吹灭中间的烛火。

    烛火吹灭后,四面画上出现点点绿光,绵延着把四幅画连贯起来,像是萤虫在发光。罩着烛光时看不见,一旦吹灭,身在暗室,画上萤虫便开始发光。

    那张俊逸的脸闯入脑海,沈荷有些惊慌地躺到床上,盖上被褥,紧闭双眼,耳根红得发烫。胡思乱想一通心事,迷迷糊糊里睡了过去。

    梦中是白日,中秋生辰刚过,十六那日她来请娘亲一同去看月亮。她蹑手蹑脚,轻轻推开门,想要吓娘亲一跳。屋里仿佛藏着太阳,又热又亮,头顶回响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循声昂头,只见熟悉的绣鞋在半空中飘荡。

    “娘!”沈荷从梦中惊醒,睁大双眼,吓得脸色煞白。

    眼前脑海全是那年十六娘亲投环时的画面,六神无主之际,听见轻轻的叩窗声,窗外有抹颀长身影。沈荷顿时如蒙大赦:“是你吗,齐映。”

    “是我,我一直在。”齐映立即接话。

    他的声音给沈荷莫大安慰,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躺下来,眼却不敢闭上。少顷,稍微平静之后的她幽幽坐起,穿上鞋,走到房门前,小心翼翼问:“齐映,你还在吗?”

    “我在。”齐映仍是立即回答。

    沈荷安心了,倚着房门抱膝坐下,把头埋进双臂中:“我,我梦见我娘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还带着哭音,齐映走到门前,背着门缓缓坐下,隔着一道门,两人都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别哭。”齐映坐在风中,发丝飞扬着,双目沉沉,深水般的暗夜里,宛若因犯大错而被谪贬下凡的仙人。

    沈荷拭去下颚的泪,悲伤随之慢慢沉淀下来。

    良久,她略抬头,轻问齐映:“外头的月亮,圆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