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白他在模仿帝国雄虫平时的做派,而且深入精髓,季瑾仍然被他精湛的演技惊得后背一凉。透过雄虫玩味的表情,他似乎看见很多年前李园揪着他糟污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时,他透过血迹看见的样子,他在雄虫心中仿佛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多看一眼的虫,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可以随意摆动的物件而已。

    愤怒在他的心底开始燃烧,季瑾被回忆燎得发抖,强忍镇静道:“首先,我要求对所有雌虫发放赦免令,无论他们之前做过什么,雄虫和国家机关都不可追责,而且要给现存的所有雌侍和雌奴重新选择是否和雄主维系关系的权利。”

    夏琛:“可以解除关系,但只能一次。你当我们是菜市场里面的菜,还能随便挑的?”

    “可是很多雌虫并不是自愿成为雌侍的!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夏琛耸肩:“那是他们军衔不够。既然这些雌虫对社会的贡献小,就应该给雄虫提供情绪价值,不然要他们有什么用?”

    “你这种说法完全没有道理,并非只有参军才有价值!我们之中有从事生产行业的,有从事科研行业的,还有从事艺术行业的,他们的努力不应该被否决。”季瑾被他所表现出来的傲慢气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所以我们要求取消现有的功勋奖励制度,建立一套全新的社会贡献点制度,根据社会贡献点兑换帝国的稀缺资源,包括但不限于抑制剂、中和剂、贵族头衔、雄虫精液和脱离匹配系统等。每一个雌虫都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拥有选择自己虫生的权利,就算是没有任何突出才能的雌虫,只要持续进行劳动,也能够兑换相对高阶的资源。所有雄虫不得待在家中,必须出来工作,帝国不再对他们提供额外补贴,要是还想过和从前一样优渥的生活,要么努力工作,要么多娶雌侍。”

    夏琛皱眉:“否决。果雌虫和雄虫采用同一套社会贡献点制度,雄虫绝大多数只能从事社会文化类工作,这类工作产生杰出成就的可能性明显低于其他劳动性工作,由此导致严重的性别不平衡。必须给予雄虫双倍的社会贡献点,不然晚上劳动不说,白天也劳动,简直蔑视虫权。”

    季瑾冷笑:“多娶几个雌侍,倚靠剥削雌侍,一样可以获得客观的收益。不想为帝国生育率做贡献的话就去精子捐献处捐精,雌侍数量少于五个的雄虫每个月必须去捐献处捐精一次,给大量社会贡献点。这下均衡了吧?”

    “哈。”夏琛略有惊奇地望向他,犹如沉睡的猛兽被一只蚂蚁搔刮而醒,并不能相信这是蚂蚁的杰作,“太荒谬了。”

    “如果你觉得这也算荒谬,那更荒谬的还在后面。”

    季瑾光是坐在他对面就已经感受到极其强烈的威压,他知道这是夏琛非常常用的谈判策略,他会刻意营造出一种轻视对手的氛围,从表情到肢体动作无一不在给对手施加压力,再加上他本就尊贵华美的面容,仿佛他坐在那里就是天大的施舍,对手光是接受他的条件就够了,谈条件?先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他的掌心后背浸透了冷汗,但季瑾不能后退,因为他背后整个帝国的雌虫都在观看这场直播,因为他从被夏琛带出管教所的那一天起,就期盼和他的雌虫同胞们共享光明璀璨的未来。季瑾悄然将掌心伸进桌底,蹭在裤腿上擦干其中的汗水,面上不亢不卑地说:“我们还要求帝国取消雌奴身份的存在,只保留雌君和雌侍的身份。取消贵族的世袭制度,无论雌雄都不能将贵族身份传给下一代,所有虫,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有升入高等学校学习的权力,也要有参与任何社会工作的权力,包括政事厅的议员席位,雌雄性议员数量必须一致。”

    “简直可笑。”夏琛的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玩味地朝他笑,季瑾难以想象他居然还有这种下流猥琐的表情,“你说取消雌奴,那怎么有性欲呀,生育率不想要了?家庭就是小型社会,没有等级制度,那就乱了套了!伺候雄虫是雌虫的义务,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得罚,怎地给你们脸了,真当自己翻身了?”

    “我看是你没认清自己的地位!”季瑾拍案而起,双臂撑在桌沿上,上半身大幅向前倾斜,双目中燃烧着炯炯火焰,“我们之所以今天能坐在这里,一是感念夏琛殿下身为雄虫却为帝国和雌虫解放做出的努力,二是顾及帝国历经战乱,继续战争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三是种族繁衍和社会进步需要所有虫族协力共进,雌虫愿意与雄虫和谐相处,互相弥补不足之处。请你不要把我们的退让当成理所应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雌奴制必须取消,否则我们不必再谈,来日战场上见吧!”

    他一凶起来,夏琛肉眼可见地挺直了背,先是拿过水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左顾右盼一阵儿,似乎在找哪个帮手,最后一无所获,讪讪地挥手让他先坐下来:“跟你开个玩笑,怎么急起来了呢。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嘛。你先不要动气,那我都坐这儿了,态度也是非常真诚的呀。你要取消雌奴,可以是可以,那些做错事的雌侍怎么办,总得有个惩罚的手段吧。”

    季瑾想起根本法里确实有这么一条,因为保皇派集体强烈反对取消雌奴制,自由派不得已妥协了一条,因此十分不情愿地念道:“每个雌侍必须佩戴检测手环,一旦检测到惩罚程度超过阈值,雄虫将根据损害程度面临巨额罚款甚至刑事诉讼。”

    夏琛看向他的目光里隐隐有笑意,颔首道:“可以。”

    这一眼看得季瑾内心狂跳不已,他终于从那包含赞许的目光中辨识出雄虫对他的赞赏和骄傲,这一生无论他取得什么成就,在这一刻,他已经获得了最高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