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山上的夜还是很冷,月亮细如银钩,漫天星子作衬。

    山路难行,她双足都磨出了血,险峻的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两个指尖都磨得血肉模糊,冷汗湿透衣背,她仍像感觉不到痛,努力往上爬。

    自从怀孕之后,她许久都不曾出来走动了,如今这幅脆弱的人身更是娇弱不堪,她担心自己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春天啊,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从后山爬上来,她靠在果然寺的围墙边休息,将孩子放下来喂奶。

    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个孩子已经长得很漂亮,睫毛纤长浓密,眼睛又大又亮。从他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没怎么好好带过他,但他自己也能长得很好,不需要人操心。

    长螣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怀中的孩子已经熟睡。她凝神静听,听见了寺中热闹的欢笑声。

    起初萧岩还在的时候,她不曾羡慕过任何人,但现在,她是真的羡慕了。

    但哪怕是走到这一步,她亦不曾后悔半分。唯一遗憾的事情,是不能将孩子抚养长大,也等不到萧岩回来的那一天了。

    她撕下一片衣角,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了一个字,四四方方叠好,塞进孩子的襁褓中,悄悄将他放在了果然寺门前。

    她回头望了一眼,又弯下腰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孩子抓住了她的头发,她轻轻抽出来,转身离开。

    趁着夜色,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回到河边。坐在那块大石上,回想起这短暂的活过的经历,她觉得,也足够了。

    有幸来这世间走一遭,看过日出日落,沐过晴霜雨雪,拥有过人的体温,人的心跳,爱与被爱,已经足够了。

    本来就是一无所有,活一天,赚一天,到现在,也够本了。

    她闭上眼睛,听见河水潺潺,听见风吹草叶,听见夜莺鸣啼。自然万物交汇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曲子。

    直至天明,清晨的露水润湿她的衣衫,她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座雕塑。

    天蒙蒙亮,襁褓中安静了一夜的孩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啼哭。

    小猴募地惊醒,从榻上弹起来往外冲,跑出大门才想起来小寂寞就在屋子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