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堡前,火光烟雾腾天,焦臭的味道一阵阵飘来。如此这般惨烈的杀戮景象,就是女真人起兵以来,沿途攻略辽人名城要隘,都轻易难得见到。

    辽人守城水平,本来就相较宋人要粗疏一些。辽人虽然战斗力不断堕落,但是还是坚持临阵做野战的传统,在守城上没花多少心思。

    女真起兵之初兵少,辽人打的就是一鼓荡平的主意,反复调集大军与女真军马做野外会战,结果一次次被击溃摧破。到了主力丧尽,辽主远遁之后。辽国上下都已丧胆,女真铁骑迫来,望风归降,或者夺路狂奔。根本没打什么有份量的婴城死守的防御战。

    更不用说女真西路军,一路向西进击扫荡直至辽人倒塌岭招讨司的所在。沿途或荒漠塞外,或草原穷域。基本没有什么坚城固堡。在攻城战上面的见识,比起他们的野战水准,差了不知道多少。

    而在甲字堡前,其实是以宋军为骨干,装备了大量宋军才有的守御器械的郭蓉所部。加上孟暖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一下就将甲字堡前变成了积尸之地。让女真军马见识到了真面目的攻城战到底有多残酷!

    可银术可仍然面色如铁,勒马矗旗之下,大声传令擂鼓,催动女真重甲步战士上前扑城。

    完颜希尹看了银术可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却脸色难看的并未开口。

    虽然完颜希尹领军作战本事,一向都在银术可与完颜娄室等出名重将之下。可此时此刻女真大将当中,又有谁当真是酒囊饭袋?

    他一眼也能看出当前战场局势。

    现下甲字堡前,烟焰腾天。同样也遮蔽住了甲字堡上守军视线。而重甲步战士已然扑到了壕沟之前,再进一步,就能直抵堡墙下。而两翼女真轻骑也可下马随之,用强弓硬弩压制城头。凭借女真甲士的悍勇博城,还有成功的机会。这个时候让披重甲的步战士再在敌人弓弩下朝后退,付出的死伤也轻不了,不如去博他娘的一搏!

    而且守军不知道为什么,整体的守备节奏也乱了。甲字堡前打得跟一锅粥也似,除了乙字堡用弓弩侧射支援外。应州城塞此刻还没有抽调军马反击。正常来说,在攻城军马一波大溃之后,城中选锋就要出击,防止敌军并不远退,建立起离城更近的出发基地。而且还要将遗弃在战场上的攻城器械焚烧摧毁,免得再为敌所用。

    人并不是铁打的,临阵之际不觉得,一场激烈的战事打下来。不少披甲战士消耗极大。守军亦有伤损,得马上补充堡中守军,消耗的军械,还得将伤员运出来——外围小堡实在太小,外有强敌,内再有伤员在身边辗转呻吟哀嚎,对军心士气影响颇大。

    所以外围堡寨坚持下来,必须要得到城中军马随时援应。可不知道应州城塞出了什么问题,居然没有在这个有利时机前来援应!这个机会放在眼前,岂能就让其轻轻滑过了?

    而且攻城之战,一旦决定扑城,就要趁锐。以肉躯与土木金铁攻打,几进几退之后,军心马上就颓丧下来,再难振作——城破之前,攻方和守方的伤亡比例实在是太悬殊了。一次攻不下来,就只能长围,再准备更多的攻城器械,恢复军心士气,筹集更多的军资,再图破城——或者就干脆围得守军粮尽没法再守拉倒。

    一旦开始扑城,既然还有破城的机会,就不能轻易放过!

    完颜希尹看了一眼战场局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银术可,听着中军震耳欲聋的擂鼓声。替银术可想想,今日驱生口扑城,多半是因为那个姓孟的据守甲字堡,这姓孟的曾与银术可潜通消息,以生口性命去试探一下,先拿下甲字堡那是再好不过。

    却没想到,这姓孟的却如此心狠手辣,杀得太惨。甲字堡前酷烈景象,就是让他们这些宿将都微微有些心旌摇动。此刻若退,一向所向无前的女真军马也要稍形顿挫了。军心一堕,再攻应州不知道还要耽搁多少时候——现下宗翰在等着,又哪里耽搁得起?

    趁着应州城塞援军不知道为什么不至,守军防御节奏有些脱节。而女真军马两个谋克也靠着消耗生口性命迫近了这直娘贼的小堡寨,不如就再赌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