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便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学生,开始找上门来,问他是不是那个举报了天缘网吧的小英雄。王凯常把这事儿挂在嘴边炫耀,当作吹牛的资本,哪里还不赶快承认?那些人带着戏谑的笑容离去后,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就被堵了,一群人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王凯打得跪地求饶,在临走前,才有一个看起来已经是社会上的流氓从一边走了上来,阴沉沉地对他说,只要还在南安一天,就别想上好学,也别想过好日子。

    在那之后,他家的住址也被查到,每晚门上被人泼粪,父亲上班的地方也不知为何经常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他未付嫖资,单位当然是为了息事宁人把他给开了,母亲也开始和父亲整日吵架。这一切的一切,在每天都被堵被打的王凯心中,形成莫大的恐惧和阴影,这样的压力下,他更不敢跟父母说自己被堵的事情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差,爹妈也整天被找麻烦不顺心,偶尔看见儿子身上灰扑扑的还有伤痕,也只当他在学校里打架,争强斗狠去了。家里已经如此不易,儿子还不懂事,他们也灰心了,不再管他。

    终于有一天,王凯憋不住哭问那些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有人告诉他是当年的代价。他恍然之下又恐惧,再回去找那个聪颖灵慧的小男孩时,才现曾在他风光无限地在同伴们中炫耀、俨然一副孩子王的那个时候,冷眼旁观的小张彻,早已悄然搬家,人去楼空。对于他的去向,大院儿的一些人大约知道是去城东区了,又怎么愿意对这样一个衣着不整、形迹可疑的不良少年说呢?

    压力之下,王凯终于崩溃,哭着跟家里人说了事实,挨了一顿好打之后,他们家报了案。可当年最关注也最推动这件事的燕秘书长,早已高迁省城,一介草民,难道还能追着去?警察则更多地关注一些大案,对于这种明显是有组织的搞破坏,泼粪找麻烦的事情,难道还能定多大个罪量刑?好心人劝他们搬家,那些过去认识的报社,也纷纷闭门谢客,家里整天争吵,他只能躲在爷爷奶奶家里,每天放学都要注意换路线跑,绕很大一圈才敢回去,避免给爷爷奶奶家也招来不幸。

    犹然少年的王凯,在长期的忧虑、压力、憎恨、愤怒、不甘之下,小小的心灵早已畸形,开始憎恶起那一切的源头——张彻,如果不是他怂恿,如果不是他!王凯后来唯一的乐趣,便是一有空就开始去各个小学打听,张彻应该还在念三四年级吧,要把自己受到的一切,统统报复给他!

    ……

    张彻凝眉紧锁,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当年的那件事,他深谙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没有去做,而是推给了王凯。本打算在事后以第三者的视角,好好观察那边的反应,可以做到出其不意、见招拆招,那时燕博海仍在,南安的黑恶势力风声鹤唳,天缘网吧的老板,也潜逃到了外地,据说早已出省。几年过后,临到搬家,都没有事情,他也就没多在意了。

    “害得我父母离婚,有家不能回!知道吗,我每晚睡不着,不知道第二天该怎么过,也不知道未来如何,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幸好,我终于找到了,我终于等到了,我一定要杀了……杀了!”

    王凯脖子被他大腿扼住,面色通红,仍狰狞地死死盯着他。方才讲到这几年经历,他涕泗横流,而此时却牙关紧咬,出咯咯的声音,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觉得,事情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是罪魁祸?”张彻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毁了,就算将来事情解决,也会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那将是一辈子的心理问题。

    “少他吗废话……我知道鬼主意多,我不怕!我一定会弄死的……有本事就在这儿杀了我,来啊!”他已认准死理,嘶吼道,似乎无论张彻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是我在家门前泼粪?是我指使人来爸单位上闹?是我找人整天跟们家人找麻烦过不去,还是我放学堵过了?”张彻甩开他的手,也不再压制他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冰冷,“荣耀来了独占,祸事上头知道怕了。小时候我就看出来,虚荣自私、懦弱无能、死要面子色厉内荏,矛盾不分愚不可及!如果今天拿的是匕不是钢管,也许我还会高看几眼。”

    “他吗再说一……”王凯剧烈地咳嗽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听闻他这样讽刺,怒上心头,操起钢管就力抡了上来。

    “我说是个懦夫!!”张彻不再闪避,迎了上去,一拳打飞了他手中的钢管,不顾手上传来的剧痛,抓住他的衣领,巨大的吼叫声振聋聩,“意志不坚,东西都拿不稳!有本事像条野狗一样在我面前叫,为什么几年来,都不敢跟狼一样找到他们的老大,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活像头暴怒的狮子。

    “还是说……只是怕了,一直跑一直跑,推卸责任到我头上,怪我害了,只是因为觉得……我比较弱?”

    他死死盯住王凯那双看似狰狞癫狂,内里却不断张皇闪躲的眼睛,锐利冰冷的声音直直刺入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