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三十一年,天子驾崩,太子继位,改年号为正德。

    同年撤销羽林卫,却封了羽林卫中一个小小统领做了镇国将军,朝中一片哗然,唯有那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面容肃然,不动声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总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原来,这世人无一例外。我曾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为此,我一直对皇室中人嗤之以鼻,后来发现,我亦无情。

    那封诏书被我随便的扔在了庭院里,明黄色的布料散落在草地上,就像是对我的一种讽刺。我就是当今圣上不顾朝中大臣反对,执意册封的镇国将军——林子轩。

    有时候,我端着那人送的酒,恍惚间会想到,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会是怎样?继续在羽林卫当差,说不定还能借着职务谋求些名利,然后等待议亲,娶上一个与我家世相当的姑娘,那姑娘或温婉、或淡雅、与我相敬如宾,这辈子就这样过去。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昭和三十年,那时的羽林卫还在穿着绛红圆领袍,银簪束发,打马月下,端的是气宇轩昂。在皇城里面谁人不知羽林卫的名头,可真是威风堂堂,不可一世。羽林卫中大多数都是家世优渥的世家弟子,似我这种通过战场厮杀,晋升上来的寒门子弟可谓是少数中的少数。

    夜间宵禁之后,羽林卫也会按照轮班表在皇城里面巡逻。我好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统领,所以有些时候会偷偷窝在一些隐蔽地方偷偷懒什么的,直到从宫墙上掉下来一个人:“你在干嘛?”

    我不清楚什么情况,借着月光,我看的清楚这人一身玄色衣衫,衣袖间描着金线,隐隐约约有莲花的模样。一根和我们一样的银簪束着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居然没有蒙面,看得出来是个俊朗的公子。整体看起来并不像是江湖上那些英雄好汉,倒像是那些皇子的随从。可这人不走正道,却是从宫墙上下来,我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终是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看着我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出了声,我皱了皱眉头,总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吓到你了?”那人开口。他过来想要拍拍我的肩膀,我警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心里盘算着如果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远处传来羽林卫响动的脚步声,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人却手撑着下巴,扑哧的笑出了声:“你这统领挺有意思啊,下次找你喝酒。”说完转身一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听到动静的羽林卫过来询问,我的手从刀上慢慢的退了下来:“没事,一只猫”。

    那卫兵便不再多言,转身欲离去:“林哥,这谁的酒怎么放在地上啊。”我心中警铃大作,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淡淡开口:“咳咳,我看夜色有点凉,拿来暖身的。”那卫兵一副了然的神情,继续去巡逻。

    我看着高大的宫墙,又想起刚才那人无声无息的步伐,望着地上那瓶酒。瓶身倒是没什么稀奇,但是透过蒙着的布,透出来的阵阵酒香,我意识到那人身份并不简单。想到最近流传的话语:听说近来大皇子疯狂的在追求一位名叫楚慕白的太子幕僚,而那位幕僚最喜欢的便是莲纹金饰,我向着夜空眯了眯眼睛。

    很快,楚慕白又来找我了,还是在一个宵禁的晚上,而且真的是找我喝酒。说来也奇怪,一向谨小慎微的我一反常态的收起了戒心。我们在宫墙下喝了个酩酊大醉,那酒果然是好酒。醉眼朦胧之际,我恍惚间想起,在某年宫宴上我是喝过这酒的,圣上恩赐新任羽林卫统领每人一杯陇南上贡的贡酒,那酒清冽甘醇,沁人心脾,名为“太常”。

    我一下就醒了过来:“你是太子的人。”

    慕白笑了,醉酒后的楚慕白眼眶微微泛着一点桃花红,看起来竟是比那佳人馆最美的乐姬还要美艳几分。我心头一怔,却还是强迫自己正视这人,用袖子擦拭嘴角的酒液掩盖自己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