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宗又满上一杯酒,感慨万千:“是的,不过那时真的想不到还能有今时今日啊……卫士开始拿着长矛恐吓我们,把我们往石碾里驱赶,这时那边又被押过来一个,看打扮是中土人士,也和我们站在一起,被往石碾里驱赶。”

    李元康忍不住笑道:“看来蛮王胃口不错,一次还要吃三人份,也不怕撑着。”

    周朝宗说道:“那时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往前要被长矛给扎死,往后要被石碾给碾死,真是再不想回想起来……不过,这时老天显灵了。那中土郎中瞧见了我那堆药材,他忽然大叫一声,愣是疯了一样扑了过去,趴在了药材堆上,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卫士要赶他回来,他却从我的药材里扒出一味药来,大声吼,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是真的,你们蛮王有救了!”

    “他说的话,卫士听不懂,我赶紧叫那向导给翻译了,那些卫士迟疑了一下,那人又继续说道,他的药材里有一味重要的药是假的,所以他才没能治好蛮王,现在居然找到了真的,那么蛮王有救了。我让向导一五一十全都翻译了过去,卫士去请示了一下蛮王,那天运气真是不错,蛮王居然真的答应再试试了。”

    “那人从他自己的药匣子里取出一个黑布袋子,小心地用脚踩住,然后拿着他从我的药材堆里扒出来的那味药,放在碗中,倒入烈酒。那药遇酒,猛烈地翻腾起来,整碗酒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散发出极其腥臭难闻的气味。那气味飘散开来,黑布袋子却开始疯狂扭动,原来里面装的是活物。”

    众人听得入迷,周朝宗继续讲道:“他把酒碗放在袋口前,那袋子动得更是激烈起来,那人向卫士讨了把匕首,将袋口的绳子挑松,这时,里面刷的一下窜出了一条黑蛇,直扑酒碗,那人眼疾手快手起刀落,一刀斩下蛇头,倒提蛇身,把蛇血尽数倒于酒碗之中。接着他一边扎紧黑布袋一遍对卫士说,这下成了,让你们蛮王务必在一炷香内喝下这碗酒,就能药到病除了。向导翻译了一遍,那卫士半信半疑端着酒碗往王宫里走,那人说,走,我们也跟去瞧瞧。于是我们三人也跟着过去,来到蛮王卧榻之前。那蛮王睁开眼睛,看看酒碗,说了句话,向导说,蛮王说,他给了我们又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行,他会让我们死得比被碾死还要痛苦。”

    “那蛮王虽然已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是喝起酒来还是很豪爽,一碗酒,一下子就喝的一滴不剩。他喝完最后一口时忽然呆住了,那酒碗也掉在地上摔成碎片。那人说,看来要起作用了。那蛮王忽然大声嚎叫起来,站了起来,见人就打,我们赶紧躲在一边,见那蛮王一拳一个,把卫士们全都打飞。他很是痛苦的样子,不断撕扯自己的头发,但是当他转身时,我发现他背上那道恶疮,正在化成血水一点点流下。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蛮王终于倒在地上,平静了下来,我们和躲起来的卫士一起过去查看,只见蛮王身后是正常的脊背,已经没有了恶疮,那恶疮化成了满地腥臭的血水了。”

    周少白说道:“这事真是离奇,那么这个人就是常百草了?”

    “是的,他就是常百草。事情结束后,我捡回了条命,也拿了赏金,于是请常百草去酒楼一叙。他是个怪人,最喜欢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旁人治的了的病,他坚决不治,旁人治不了的,他才有兴趣出手。那天他所用的黑蛇,便是蛟蝰。常百草说,蛟蝰极难捕获,但一旦捕获,必定是雌雄一对。但是蛟蝰雌雄长得一模一样,无从分辨,除非以西蛮特有的牛蹄莲泡酒才能分辨。那雌蛇最爱牛蹄莲泡酒的气味,闻到以后必定奋不顾身冲过去,而他在青川买到的牛蹄莲是假的,所以他分辨不出来蛟蝰的雌雄,也就没法给蛮王治病。”

    慕凝之听到这里,终于也忍不住问道:“那蛮王背后的恶疮究竟是何物?为何一定要雌蛇才能医治呢?”

    周少白第一次看见慕凝之对别人说的事情产生了兴趣,心中很是讶异,他不禁看向慕凝之,慕凝之发觉了他的目光,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其实还有曲折。那恶疮严格来说,并不是疾病,而是一种蛊术。那蛮王有十二个儿子,他最喜欢小儿子,打算传位给小儿子。而最有实力的大儿子自然不愿意被人抢走王位,但是他的实力又不是蛮王的对手,于是请了蛊婆,用了一种极其阴毒的蛊术,在蛮王身上种了这种血噬蛊。这种蛊初期只是小口,而后越长越大,开始吞噬****,最后会把寄主一并吃掉,随后还能受到蛊婆操控,种到另外的人身上,生生不息。后来,这个作乱的大儿子也没落什么好,蛮王把他装进一个缠满毒刺的桶里,然后派人把桶从山顶一脚踢了下来。”

    慕凝之皱眉道:“这对父子,真是恶毒至极啊。”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种蛊也有弱点,就是怕蛟蝰的血与牛蹄莲混酒冲服。但是此蛊分阴阳,若是阴蛊,必须用雄蛇的血,若是阳蛊,就只能用雌蛇的血才有效。如若用错了血,只会让寄主跟血噬蛊一并化为血水。常百草探明了那是阳蛊,所以必须用雌蛇的血才行,但是他买的牛蹄莲是假的,让他无从分辨雌蛇雄蛇,就在他也要被碾死时,他瞧见了我那堆药材里有牛蹄莲。谢天谢地,多亏了那向导,我买的是真的。”

    周朝宗讲到这里,长吁一口气,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这次我俩险中相遇,恰好救了对方,我们都觉得是一种缘分。常百草说,他用掉了我的牛蹄莲,为了补偿我,便把剩余的那条雄蛇赠与了我。”

    他晃晃酒坛子:“这条泡酒的蛟蝰就是这么来的。”

    说完,夹起一块酱牛肉扔进嘴里,得意地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