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安是真的动怒了。

    刚刚鬼精灵的大女儿若无其事的一阵安抚让他没脾气了,又被不争气的小女儿弄得心头火滚,他烦躁的站起来,手上又没有拿根烟斗——也幸好没有,不然还不顺手敲到她的额头上。

    郑征西见状,说:“阿爸,我帮您装一斗吧,您消消火!”说着转身走到书桌旁边的一个橱柜前,打开抽屉,她从一堆排列整齐的各式烟斗中挑出一把海柳木的,她记得阿爸说上火的时候用海柳木的烟斗清凉可口。

    抽烟斗时需得心平气和,郑宝安此时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一口。

    气大伤身,郑征西希望他冷静下来。

    稳稳侍弄着烟丝,一丝也没撒出来,她缓缓把烟丝揉进烟斗里,一层、一层、又一层,由浅至深……前后三层,每一层用不同的力道先轻后重的按压,最后用指头测试了一遍,不一会儿就不松不紧、漂漂亮亮的装好一斗,动作顺畅而熟练,看着真是一种享受,郑宝安看得出了神,他这个女儿痞起来,也痞的很,都是小弟教的。她可是妥妥儿的得到了山淼和老爷子的真传。

    又想起方承越在来伦敦之前,一开口就想求娶他至爱的女儿,郑宝安当时实在是太过于震惊,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首次遇到男人试图从他手中抢心尖上的宝贝,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就说他做了不主,他说他知道,只请求他不要反对。他想了想,刚说他不反对,谁知他立马说了句“多谢岳父”,为此特意提醒他不要乱叫,谁知他一反常态的笑了笑,那副无赖的痞样儿,现在还印在他脑子里。

    这两个孩子人前都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身上却都有一股外人看不到的痞劲儿,倒也真是天生一对,心思盘旋着,郑宝安心头又升起一团欢喜。

    在郑征西大概5、6岁的时候,郑宝安无意中发现用她的手力装出来的烟斗抽起来格外的香,也是心理作用。那时候只要他在家,她总是争分夺秒的和他在一起……投其所好的背棋谱陪他下棋,帮他装烟斗,替他看公文……各种鞍前马后的围着他转,费尽心思的讨他欢心,这何尝不是一种付出!

    反观轻帆,郑宝安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帆抬头瞥见她父亲用那样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心里也是一堵。

    担心她等一会儿出了门又莽莽撞撞的丢丑卖怪,郑宝安叫她起身坐在沙发上,索性把话说开了,声音冷硬:“这话我就说一遍,你认认真真地听好记牢:方家五少爷,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既搞不定他,也玩不转他。上次你回宝安城,阿越为了躲你,悄悄跑到上海视察业务,等你哥哥把押你上了邮轮才回来,这事你不是知道么,你心里就没一点数?”

    郑轻帆的嘴一揪,头低着,不肯抬起来。

    郑宝安又说:“一段感情,就算要低三下四的去求——那得交给男人去做,姑娘家最紧要的是矜持!”

    经过郑征西那一番打压,她的气焰灭了不少。那一番较量,她看到她和征西之间的差异。

    刚刚她也全程盯着她长姐装烟斗,还瞥见她父亲望着她发呆,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泪光……郑轻帆也是一个机灵的,看郑征西那一系列顺畅而利索的操作,心里也知道熟才能生巧,那么完美的动作,又不只是一个“熟练”能解释,她是在用心做。16年来,她第一次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郑征西把点燃的烟斗递给她父亲。

    郑宝安吧嗒吧嗒地吸了两口,看了看郑征西,心里在想另一套措辞。绝对不敢跟她来硬的,她闹起来无法无天,那些花样百出的招数——摆了摆头,他可不想自讨苦吃,又换了一副温软的腔调,对她淳淳劝导,“我瞧着方家这小子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品格也好,成熟稳重,又知根知底,年初在我的办公室看过你的相片就跑去纽约找你,诚意十足,阿爸看人很准的,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将来他一定会事事以你为重。”

    想到她惹下的那一桩桩让立之心惊肉跳的事迹,郑宝安真庆幸有一双更强硬有力的手接住她,“不是我说,以后你捅了天大的窟窿,也只有他能给你兜得住。”女婿嘛,还是要亲自挑选才放心,这就是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