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沉吟许久,想着怎么跟李跻解释这其中微妙的关系。思来虑去,还是决定不跟他挑明这些,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赵国的社稷并没有什么异动。

    所以赵信只是笑了笑了道;“这个说来话长,而且有些事关主父和大王的密事,我身为主父近臣,并不方便透露,还望表兄体谅。”

    李跻眼巴巴的看了赵信半响,却等来他这么一句敷衍的话,心中自然有些气,便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不说就算了,谁稀罕一样。你这家伙,年纪大了,鬼心思也多了,还跟你表兄玩起城府来了。”

    说完挥了挥衣袖,佯怒转身想走。

    赵信嘿嘿一笑,连忙伸臂拦住李跻,作揖讨饶道;“我的好表哥,你就饶了小弟我吧,这种事情我怎么敢随便乱说呢,要是被主父和大王知道了,小弟我可是人头不保。”

    李跻一听要杀头,顿时吓了一跳,望着赵信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

    赵信拉长着脸点头道:“千真万确,要知道伴君如伴虎,我等近臣看似风光无比,却也是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若是稍有忤逆君上的意思,便是人头不保。”

    赵信所说虽然有些夸张,却也合情合理,李跻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道理,那为兄就不为难你了。”

    赵信仍然对李跻刚刚的话兴趣十足,便又寻了头继续问下去,“表兄,虽说赵国如今的国政不再是由主父一言而定,但他仍然能够左右朝堂的政策,不如你把你的高见说与我听听,我找机会向主父进言试试。主父这人从谏如流,只要是有益的意见都会认真听取的,所以若是你的建议确实可行,主父定不会埋没你的。”

    李跻原本听赵信的话有些回头丧气,待听到此处不由精神一阵,忙说道;“算不上什么高见,只是一些想法而已。”

    “我赵国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农耕不兴。要振兴农耕,无非就是从两点着手,一为耕地,二为农户。单论耕地,赵国并不缺土地,无论是河北还是代地,以及新收的中山地,都有着大片膏腴的耕地等待耕种,虽然比不上关中和河东,但也相差无几,所以问题就出在制度上面。表弟,你可知道自商周流传下来的井田制?”

    赵信点头道;“这到知道些,‘古者三百步为里,名曰井田’,天子将方里九百亩土地,划为九块,中为公田,周围私田,形状像‘井’字,因此称做‘井田’。”

    李跻又道;“说到底井田制就是周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权威以及利益最大化,诸侯也纷纷仿照推行。就是将全部的土地都收为国有,最肥沃的公田是自己的食邑,次之为贵戚,再次之为平民,最劣等的为‘野人’(指城池外的百姓),百姓按照所耕种的土地多寡来上缴粮食,不允许土地买卖交易。”

    “这种制度在当时确实能够极大的稳固君王的权威,可时过境迁,随着天子王权的没落,各个诸侯国相互之间的不断兼并,这套制度早已经落时了。大批的人口和土地的变更,致使了许多荒田的出现,而另一方面随着人口的增长,许多农户家中的地又是不够,而土地又不能作为私有产品买卖交易,于是恶果就产生了。”

    说到这里时,李跻神采飞扬,再无平时半点的书呆之气,又接着说道:“既为弊政,所以随着周室东迁,周天子的权威一落千丈,各国为了增强国力兼并他国,于是纷纷进行了变革,其中尤以土地变革最为根本。所以到了三家分晋前,井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各国也相应的建立了一套新的土地政策。”

    “其中最早取得成效的是魏国的李俚变法,当时魏国继承了晋国末年的土地改革制度,确认了土地的私有化。李俚指出米价太贵对消费者有害,米价太贱则对农人有害,他创办‘平籴法’,即控制米价在一个水平程度,使魏国成为战国时代初期的超级霸权。而变法中最有成效的自然是秦国的商鞅变法,他在土地制度上比李俚做的更彻底些,废井田,开阡陌,允许土地交易,鼓励民众开垦荒地作为自己的耕地,按照土地的多少来缴纳赋税。这些手段大大的提高了平民们耕作的积极性,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三晋百姓涌入秦国垦荒。”

    “相比较魏秦变法中的土地变革而言,韩国申不害的变法、齐国的邹忌变法和楚国的吴起变法就显得步子小了许多。而我们赵国自分晋以来,却一直止足不前,只是袭承晋国的那一套土地制度,在这点上已经严重滞后于各国。主父在位期间虽然也鼓励土地私有,释放了大量的奴隶,但对于我们赵国强大的传统贵族势力而言,这些举动无异于杯水车薪。以我之见,若要彻底打破这种局面,必然有莫大的决心进行一场由上而下的变革!”

    赵信也渐渐听着入神,随着李跻的话问道;“听表兄你的意思是,我赵国是要仿效秦国的商鞅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