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日头到了午时异常毒辣。

    在广袤的田间,忙着农耕的人也三两成群地上了田埂准备回家休憩,或者田地旁的树下午睡一小会。

    一个瘦小的姑娘却依然留在田垄里拢草,热汗已经浸透她那打着补丁的短衫,瘦瘦的小脸儿透着不自然的红,显然已经晒伤了。

    当她稍微直起腰身要歇息一会时,就听见田垄旁的树荫下有个婆子恶狠狠地说道:“一眼不看你就偷懒!整日混吃混喝,家里有座金山也叫你个小蹄子给败光了!今日你不将这亩地收完,连米汤都没得喝!”

    这话说得蛮横,引得一旁午休的乡人纷纷侧目。

    喊话的婆子是当地铁匠薛胜家的婆娘王巧。这娘们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在家中豪横得说一不二,隔三差五跟邻里打架斗嘴也绝不落下风。

    只可惜王巧一直不生养,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从娘胎里带着痴傻之症,又长得粗肥。她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这脾气也愈加刻刁毒。现如今她的儿子薛大宝已经快十六了,延续香火便成了头等大事。

    王巧心高,不愿意娶个残疾的姑娘。可寻常庄户家里的好姑娘没人会愿意嫁给她痴傻的儿子。那种穷得要卖女儿的破落户,她又瞧不上。

    两家结亲后,若是那媳妇整日想法子贴补自己的娘家,那她薛家岂不是米缸钻了老鼠?如此想来,倒不如在人牙子那买人,寻个没有根基的姑娘,打小在家养着,也省得她以后生了外心。

    王巧在儿子的婚事上煞费苦心,最后托了自家的表亲帮忙,在相熟的人牙子那买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据说这小丫头已经被倒卖了三四遍人手,就连卖她的人牙子也说不清她的老家在哪里。

    小丫头瘦了点,但四肢齐全,买回家也是个好劳力。那小姑娘眉眼很是标致,可惜来路不正,据说是拐子拐来的,没有搬得上台面的身契,无法入大户人家当丫鬟,原本只能卖到烟花之地,却被王巧看中了。

    因为她模样好,卖身价也略微贵些。可王巧想着自己儿子的丑样子,总想孙儿好看些,所以贵些也认了。

    薛胜是铁匠,手艺不错,攒了些家私,那王巧给足了银子,人牙子也乐得脱手。

    于是薛家就算有了童养媳,王巧问那小姑娘的名姓,那小姑娘说自己尚小时就被拐了,现在已经忘了,于是王巧图省事只管她叫丫头,以后跟大宝圆房了,就叫大宝屋里的。

    虽然丫头尚小,没跟薛大宝正式成亲,王巧的婆婆架子却端得十足,但凡不顺心时,就拿这丫头撒气。

    这不,今日王巧跟薛胜拌嘴,便拿了家里的小童养媳泄起邪火来,刁难她顶着毒日劳作。

    旁边的乡人看着那小姑娘在田间累得摇摇欲坠的样子,也是频频叹气,低喊“造孽”,这要是自己家的亲闺女,哪能让人这么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