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大将军府。

    暮色四合,夕阳洒过堂内正中摆放的博山炉,飞禽走兽都镀上一层蜜色,七宝扇缓缓转动,炉口雕刻的仙鹤引颈青烟飘散,缭绕满室,幽静寥廓。

    果筚里堆放的鲜果挂着晶莹水珠,清香扑鼻。

    一位华服妇人双手交叠,闭目端坐于榻。

    这贵妇人看着约有五十许。宽颐方额,长眉连娟,身着丝绸镶边深衣,丧髻用生麻一丝不苟地束起,鬓边玉蓖作饰,却遮不住隐隐白发,耳际吊以明珰,面容肃穆,神态自若,似乎在等待谁。

    没过一会,外间奴婢窸窣,环佩声近,玲琅所过之处引来阵阵香风,帷帘起伏着。

    “拜见君姑。”

    循声望去,一年青女郎正近前行礼。暗红色曲裾三重衣长及曳地,步履婀娜。

    她头微垂,露出米色衽领内一截白皙弧度,羊脂玉一般凝润,不由自主勾人伸手去触,再往上,乌发盘作高髻,茶褐色玳瑁发笄插在厚厚鬓发间,不钗不镂,雪片似的横着。

    郭氏微眯眼,把来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启唇,“起来吧。”

    书中有诫,娶妇需娶贤。

    月以阴扶阳德,若娥皇女英、太姜太任等,都以贤明美德著称,成为流芳千古的美谈。新妇向来担当主持中馈的重任,上承宗妇祭祀之责,内可为君子诞育后嗣,和好众妾。

    妇人需以卑弱为首,样貌美丑,只是秋毫之末。

    想想便烦闷,眼前的人——

    ……身形太袅娜,垂首不语时,樱桃般嫣红的双唇无意识轻开,似娇,似嗔,衬的脸更白润,鼻更秀挺。

    眉与眼生得近,一双眼媚而亮,艳若含星,不似其他后宅女子般含羞带怯,明亮的眼神热烈奔放,带着不谙世事的娇憨纯真。眼波潋滟间,直挠得人心里惴惴,平白生出要坏事的预感。

    左看右看,把面皮看穿也没有半点贞静贤女的影子,倒像是女闾里揽客的伎人。

    果然是郎君的眼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