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康被戏志才提醒,说道:“正是!荀君,你一向谨言慎行,厚重质朴,远的不说,只从军征战以来,在沿途郡县里见过的杰出之士也不是只有刘备一人,为何对别的杰出之士你没有流露过半点招揽之意,而对刘备如此另眼相待?刚刚结识就迫不及待地出言招揽?”

    荀贞远望广宗,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才幽幽说道:“刘备这个人与别人不同。”

    前世时,荀贞读书,非常佩服刘备的坚韧。这个“佩服”是作为旁观者而言的。现在他穿越到了汉末,与刘备成为了同一个时代的人,对刘备就不再只是单纯的佩服,而更多的是“忌惮”了。纵观刘备这一生,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他可以被消灭,但永远不能被打败”。面对这一种不能被打败的人,不管失败多少次,他永远不肯认输,不管颠沛流离多久,他永远不肯居於人下,只要有一点阳光他就能灿烂,只要给一点机会他就要出头,就好比巨石下的野草,似被碾压得已经没了半点空间,然而却始终不肯放弃,顽强不屈,怎能不让人为之心惊,为之忌惮?稍微细想一下,荀贞甚至都觉得毛骨悚然。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cāo。”曹cāo雄才大略,文武兼资,刘备顽强不屈,永不认输,遍观汉末三国群雄,也确实只有他两人称得上英雄二字,也确实只有他两人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宣康不知道刘备ri后的事迹,不知道刘备具有坚忍不拔、顽强不屈的xing格,因此听不懂荀贞话里的意思。不止他听不懂,荀攸、戏志才、李博也听不懂。在荀攸、戏志才来,刘备或许是个人杰,但通过今晚在帐中的接触,却似乎也没觉得他比其它的“人杰”强出多少。

    荀、戏对视一眼,诧异荀贞对刘备的重,不过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追根究底了,毕竟荀贞是他们的“主公”,不需要每件事情都对他们交代清楚。宣康却又不忿起来,忿忿不平地说道:“荀君这样高刘备,他却竟不领情!面对君之招揽,居然推诿再三。”

    荀贞的思绪回到了方才的帐中。

    ……

    刘备倒也不是推诿。荀贞“那么你是否愿来助我”这句话说得的确冒失,刘备措手不及,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仓促地答复说道:“备受卢公所遣,现在邹校尉帐下听令。君之厚意,备感激不尽,然卢公是备之恩师,邹校尉又是备的州里人,备只恐身不由己。”

    刘备确有结纳荀贞之意,可他与荀贞乃是初识,就像戏志才说的:荀贞不太了解他的秉xing,他也一样还不了解荀贞的为人,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现在对荀贞也只是有结纳之意而已,还远没有到投靠的地步。不管怎么说,至少邹靖与他同州,而且他又是卢植亲自安排进邹靖营中的,在同州与卢植的面子上,邹靖虽然没有能力让他高升,但平时待他还是很不错的。他虽不满意现状,可却也不肯冒失地改换门庭。如果冒然换个长吏,说不定会得不偿失。

    荀贞见他婉拒,也知自家失言,过於急切了,把这份急切强自按下,徐徐笑道:“玄德兄言之甚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放下这个话题,端起汤水,笑顾帐中,笑道,“玄德兄乃心王室,忠诚可嘉,不辞路远,从涿郡至此,率义从相从助战,待平定了张角后,朝廷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兄这一份。兄乃人杰,ri后必能成就大器。我先在这里预祝兄前程似锦了!”

    帐中诸人齐端汤水,共饮一。

    荀贞不再提招揽之话,彼此只说些各自历经的征战故事,讲些豫幽两州的风土人情。荀攸、戏志才博学之士,简雍幽默滑稽,关羽虽默然不语,然张飞却时常开口,刘备笑不离面,言必温声,话虽少却不让人觉得生疏,荀贞大气不拘小节,亦让人不由亲近,帐中气氛甚佳。

    直说到夜深,刘备等这才告辞。

    荀贞把他们送到辕门,临别,握住刘备的手,恳切地说道:“兄非常人,今虽潜卧於渊,然万不可懈怠丧气,我有一句话想赠与兄听。”

    “君请讲。”

    “云长、益德皆虎士也,一名羽,一名飞,而兄名备,只要兄常年有备,夙夜不懈,早晚能借羽而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晚荀贞给了刘备好几次惊奇诧异,这句话又是一次惊奇,不但惊奇,而且惊喜,正说到了刘备的心窝里。刘备感受着荀贞手的温暖,抬起头,视线与荀贞的目光交汇,从荀贞的眼里,他到了一点不像作伪的真诚和殷殷切切的祝愿与希望,他惊喜过后,只觉得一股暖流似从荀贞的手上和眼中传来,浑身上下变得暖洋洋的。与荀贞相识半天加小半夜,起初只是聊得投机,在帐中也只是气氛融洽,而此时此刻,经由荀贞的这句话,他却忽起了一种知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