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英深吸一口气,说道:“臣自任粮税官以来,亲眼见朝中多年弊政,士族贪占田亩,垄断盐茶,平民无良田,苦耕度日,农耕是社稷之根本,任由士族把持下去,绝非兴国之道!”

    这一点姬越是清楚的,她登基时间还不算长,就已经和士族摩擦不断,不是因为她这个皇帝当得有多不得人心,而是她动了士族太多利益,但这些利益伤筋动骨吗?不!

    窦英所提的才是士族千百年来真正的根基,天子御万民,偏士族在中间过了一道手,将万民脂膏刮去一层,再转呈天子,天子反哺万民时,再被士族刮去一层,一来一往,士族因此而兴盛。

    杀尽鲁地士族的天子剑还在滴血,姬越认为不应该在此时动手,故而只是说道:“亘古之弊病,非一日之寒,卿的意思朕知道,但此事应当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姬越的立场很明显,她想动士族,但现在不是时候,她也没有拿话去糊弄窦英,说的都是她真实的想法。

    窦英的脸上露出不甘之色,他收集证据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姬越叹了一口气,说道:“卿很忠心,这朕知道,记得朕要你做的事,回去吧。”

    窦英的眼里还带着几分对士族的狠戾,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好转了,他深深叩了一下头,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在姬越所有的臣子里,窦英是最注重礼节的,他看得出来姬越不喜欢士族倨傲,所以他在面对姬越时总是十分谦卑。

    年关将近,廷尉府的案子也变多了不少,有很多都是杀人劫财,毕竟不少商人赶着回家,身上都会携带大量银钱,匪徒也想着过个好年,两下一撞,各地郡县报上来的案子就有上百件之多,其二是拐卖孩童,仍旧是年关将近,父母忙碌,一个错眼的时间就够人贩拐走十个孩子的了,其三是偷窃财物,虽然有大有小,但此类案件数量是最多的。

    白起这辈子都没接触过这么多的案件,换了别人,大概要旁敲侧击询问一下原身一个懒散惯了的士族官员是怎么处理的,但白起没有那个意识,他学会了姬越的精髓,加班。

    整个廷尉府上下苦不堪言,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韩青都已经回家过年了,什么积压的案子,过了年之后慢慢审呗,一个案子拖上四五年才是廷尉府的常态。

    基本上偷窃案都很好定罪,下场只有一个,做苦役,按偷窃数额定年份,大到十来年,小到几个月,杀人劫财和拐卖孩童就比较困难了。

    不提许多根本没抓住人的悬案,就是证据确凿的也很难判,因为此类案件涉及到大刑,是要过姬越这一道手的,而且白起发觉各地报上来的案情大部分判得很轻,这也是在姬岂治下养出来的习惯,而像姬越这样的狠人,她几乎是用朱笔一份一份圈改刑罚,只看那遍布的朱红笔迹就知道小皇帝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个上面。

    白起渐渐领会到了精神,为人臣子,哪怕不是那么死心塌地,份内工作总是要做好,他把工作量分摊下去,在廷尉府审议这一道关上就把罪刑定绝,以往很难见到的残肢,绞刑,腰斩,五马分尸等等大刑频繁出现上报给姬越的奏牍上,姬越一开始有些奇怪,但慢慢地就发现,白起这个廷尉做得真是……太好了!

    没有一项刑罚不符合她的心意,大大节省了她的工作量。

    直到新年前一天,白起才算是从满桌的公文里解脱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回到韩家。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个皇帝,大家也都被迫改变了很多,韩阙以前是个心思阴沉的中年人,这小一年里基本上没什么时间阴沉了,忙得脚不沾地,工作量大,比从前能吃多了,族中不少宿老见到他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