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有些尴尬。

    夫妻一场,同床共枕,对于彼此的性情最是了解,彼此的行事风格更是知之甚深。晋王妃从来不认为李治是那种兄友弟恭的性子,否则以太子对待一众兄弟的宽厚,何忍去与太子争夺储位?

    之所以拒绝长孙无忌,要么是失心疯,要么是另有缘由。

    可在她看来,无论任何缘由,都应当先将储位拿到手,而后登上帝位再说。被关陇门阀挟持又怎样?当年陛下亦是许下诺言这才得到关陇门阀的鼎力扶持,最终逆而夺取、坐拥天下。可到了最后,不还是一手打压关陇门阀?只可惜陛下已然驾崩,否则再有个十年八年,必定将关陇门阀死死的压住,再不复贞观初年的权势。

    晋王完全可以效仿陛下,毕竟登上帝位的机会稍纵即逝……

    李治只能摇摇头,沉声道“太子继位,名正而言顺,朝政将会顺利过渡,纵然眼下有屑小叛乱,却也无足轻重,不会颠覆社稷、改天换日。可若是本王依靠关陇门阀逆而夺取,势必师出无名,为了坐稳这江山,不得不举起屠刀,铲除异己。只为了本王一己私欲,却要残害手足、戮杀兄弟,于心何忍?吾不为也。”

    晋王妃又气又急,正欲再说,却被李治不耐烦的喝叱道“汝等妇人,何敢妄言国事?速速退下,莫要烦本王!”

    “哼!”

    晋王妃气得掉眼泪,一跺脚,呜呜哭着小跑回后殿去了。

    李治一个人坐在宽大的书房中,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心中思虑着长孙无忌之言。

    的确,眼下叛军入城围攻太极宫,东宫六率只有防守之功、却无反击之力,局势彻底在关陇门阀一边。若是玄武门外左右屯卫其中之一再反戈一击,攻陷玄武门,则东宫六率唯有全军覆没一途。

    大势,在关陇门阀手中。

    然而,李治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攸关储位归属、帝位传承,岂能这般顺风顺水?

    变故是一定会出现的,只不过李治也猜不准到底会出在哪里。可无论如何,他岂敢这般轻率的便受到关陇门阀之挟持,以为帝王之位便唾手可得?

    这条路一旦踏上去,便绝无回程,所以他必须慎重再慎重,甚至于哪怕从此错过这天赐良机,也绝不能踏入绝地,永世不得翻身。

    接下来,就要看青雀哥哥了……

    从晋王府出来,长孙无忌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有关陇各家的叛军成群结队自坊门前路过,向着太极宫奔去,远处有大火自里坊中燃起,照亮了半边夜空,使得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愈发清晰可见。

    随他前来的有关陇门阀子弟,上前恭声问道“赵国公,晋王殿下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