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圈转完后,仆固怀恩略显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大帐时,却发现里头已经有了人。来者正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四面悬挂的兵器,看到他来便转过身笑道:“怀恩,这么多年了,你还改不了这喜欢收集神兵利器的性子。”

    仆固怀恩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晃过神来,心头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别的:“阿父是来拜见大帅的,还是来见我的?”

    “我这次来,只带了不到十个人。”乙李啜拔直截了当地揭开了这个事实,见怀恩面色一变,他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会说,要想见你,我自可大大方方地前来谒见,然后再和你父子见面。我不是不能这么做,可有些事,我得弄清楚,否则我心中不安,仆固部上下也同样会不安。要知道,当年我能够顺利成为漠北仆固部之主,是因为登利可汗率军来攻,危急时刻我振臂一呼,统合了众人,并不是说如今的仆固部就铁板一块回纥之乱让不少仆固部的大贵族惶惶难安,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杜大帅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父亲是来游说自己别的,仆固怀恩还能严词拒绝,可父亲抛出的是这么一个理由,他就着实没办法再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了。他沉吟了片刻,先到了大帐之前吩咐自己的亲卫严加防守,不许放进半个人来,这才回到父亲面前,斟酌了一下语句后就开了口。

    “阿父,回纥之事,都是安北大都护府的新任司马陈季珍筹划用计,他是当初我举荐给你的,你对他应该很了解

    “果然是他。也只有他能够如此用反间计,让回纥几乎大乱。当初也是他,让乌苏特勤答应和我以及阿布思联手;也是他,说服乌苏特勤向大唐称臣,从而换取大唐对他称汗的支持;可也是他让乌苏特勤这个所谓可汗最终送了性命”乙李啜拔眉头一挑,并没有太多意外,可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苦涩,“说起来,他在仆固部这些年,出谋划策,几乎少有差错,我自忖对他也是优礼备至,可没想到杜大帅一声召唤,他就立刻毫不犹豫弃我而去了。”

    仆固怀恩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了,自然能够辨别出父亲这言不由衷之处。事实上,他早就打探得知,自从乌苏米施可汗死了之后,陈宝儿在仆固部就被高高供了起来,连出谋划策的机会都没了。虽说换成任何人,眼见得乌苏米施可汗和颉跌伊施可汗双双事败身死后都会如此,可这种时候父亲在叹息放跑了人才,还有什么用?

    于是,他只是摇头说道:“陈季珍是杜大帅从蜀中乡野之地亲自挑选出来,曾经带在身边朝夕教导的,当然不会轻易就因为利益而转投了别人。阿父如果怪我当日没在信上说清楚,我也只能说,虽是陈季珍极力要求如此,可我那时候也只是想看看,没有杜大帅首徒这重身份,他能做得如何。只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他。”

    父子久别重逢再见面,仅仅是这样一番对话,乙李啜拔就能觉察到,父子俩之间已经存在着一条清清楚楚的隔阂。尽管这是他当年自己自愿选择的,可这会儿心里仍是难免微微苦涩。就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开口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杜大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