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大胜还差不多,可如今分明大败,营州都要震动,幽州怎可能分出兵马来?再者此次薛泰领兵本就太过贸然,要出兵就要雷霆万钧,区区五百人有什么用?”固安公主轻轻嗤笑了一声,继而便淡淡地说道,“更何况,当初李大酶兄弟还不是曾经趁着朝廷内乱率兵犯边,连幽州都督孙俭期都死在他手中,幽州兵马更是损伤无数,为了救他发唐军相助,除非幽州都督王睃还没上任,都督府那些人昏了头还差不多!至于我到幽州,便和回娘家似的,须知虽则我只是和番公主,可若真的可突于不管不顾,我落在契丹人手中,岂不是丢了大唐的脸?”

    “贵主说得好!”岳五娘一时眼睛大亮,脱口赞了一句,随即却不禁纳闷地问道,“那为何贵主非要冒着损伤身体的危险,紧赶慢赶回幽州?”

    “虽说幽州对于饶乐都督府和松漠都督府的情形也一直盯着,总没有我这知情者知道得详尽。早一天知道内情,就早一天有所预备。可突于狼子野心,究竟想如何还不得而知。”固安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岳五娘一眼,总觉得她不像是杜士仪的婢女。只这是别人的事,她如今也顾不得这些,扶着又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我如今没精神,也不知道到了幽州能否安好,能否及时原原本本地把这些说出来,杜十九郎,我眼下便说给你听,你给我一字一句都听好了。”

    刚刚固安公主口气冷漠地提到自己的丈夫,却对营州出兵不以为然,杜士仪不禁对这位和番公主大为惊叹。待听到她说此去幽州是为了奚族的军情,他心中更生感佩,此刻连忙答应。等听得固安公主仔仔细细一字一句说着奚王李大醢麾下有哪些人,以及答应相助李娑固时,一来因为营州的请求,二来是因为李娑固许诺了割土相送,而出征时带了哪些兵马和将校,王弟李鲁苏留守牙帐,又是亲近的那些人,如今李大醢带兵走后,奚族之中各部情形如何……

    整整小半个时辰,他一边听一边记,倾尽全力把那些拗口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时,就只听固安公主低低冷笑了一声:“李大酶那样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年初居然还难得有个唐人前来投效他,真是瞎了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士仪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敢问贵主,年初投效他的人多大年纪,姓甚名谁?”

    “说是姓裴,不过姓氏名讳应都是假的,说是长安游侠儿,犯了事来投效。一来二去受了信任,便跟了李大醢。络腮胡子,须发乱蓬蓬的,看不出是四十还是五十,声音仿佛苍老得很,只是我偶尔见到他的手却是白皙犹如女子,这才上了心。”

    固安公主这话虽并没有透露太多讯息,然而对杜士仪来说,公冶绝那双手着实是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而岳五娘更是眼神闪烁,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婢女低低的声音:“娘子,药已经取回来了,我这就带人去煎药,是否要请那大夫来立时艾灸?”

    “让他进来吧。”

    杜士仪正要起身退避,竹榻上的固安公主却低声叹道:“只希望这辈子,我还能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