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裴宁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位师弟即便在遭了那样的危险之后,却还记得此来江南的职责。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万幸万幸,幸好他从随从口中得知城内情况后,觉得不对劲,于是赶过来询问缘由,而且还让陈宝儿去缠着王容,否则这好好的除夕简直要乱套了

    “除夕之日却闹得鸡犬不宁,也着实劳烦袁使君了。”

    裴宁竟然如此好说话,袁盛松了一口大气。可还不等他这一口气完全吐出来,外间却突然又有一个侍者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越过裴宁之后就到他身边低声耳语道:“使君,不好了,柳氏别业那边飞马有人驰报消息,说是柳氏子失心疯了,让身边侍童行刺杜侍御和张郎君,所幸不敌,而后部曲们一拥而入,这才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什……什么”

    尽管袁盛的酒早在昨晚上就已经醒了,可这会儿却只觉得脑际晕晕乎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前派人暗中行刺也就算了,这柳惜明竟然在自家田庄当面让人行刺杜士仪和张丰,这与其说是疯了,还不如于脆说完全傻了他心乱如麻地打发了那侍者下去,轻咳一声正打算组织一下语句,对裴宁挑明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却不想裴宁竟是嘴角微微弯了弯。

    “袁使君不用说了,我已经听到了。真是没想到,柳氏子竟然这般的丧心病狂不知道袁使君准备如何处置决断?”

    “这个……”

    提到处置决断,袁盛顿时犹豫了。江左袁氏乃是侨姓,而河东柳氏乃是关中郡姓,一南一北原本就说不上有多大的关联。可此事一出,柳氏可以说是颜面扫地,甚至于会被唾沫星子喷死,而他在这一任上治下出了此等奇葩的案子,也铁定会被牵累。问题是这不止牵连了杜士仪,还牵连到吴郡张氏,这一层层的关联足可让人投鼠忌器。一时间,他恨不得把那惹出此事的柳家小子给一脚踹死

    “裴御史可有妙计?”

    裴宁早就知道袁盛是不喜节外生枝的性子,见对方果然顺水推舟问自己的意见,他想到杜士仪此次两度涉险,便淡淡地说道:“此事要看十九郎和张郎君分别是何意见。事不宜迟,袁使君可愿意和我一道赶去那柳家别院去一趟?

    “好,就如裴御史此言”

    当裴宁和袁盛带着从者抵达了柳氏别院的时候,就只见门前已经换上了两个袁氏部曲看门。见到他们,其中之一快步迎上前来行了礼,随即就用心有余悸的口气说道:“使君,裴御史,实在是太惊险了。那时候我们留在外头,杜侍御和张郎君两人去见那柳氏子,谁都没想其人会突然发狂,竟是下令侍童杀人。若非杜侍御和张郎君携手应变,大伙听到惊呼又赶到得及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从者说得惊险,即便裴宁和袁盛已经知道杜士仪无事,此刻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到一路入内,自有人引着他们到事发之地,骤然踏进那间已经凌乱不堪的屋子时,看到地上点点血迹,更触目惊心的赫然是一只齐腕而断的手,裴宁那脸色终于为之一变,眼睛一瞥不见杜士仪,他更是眉头倒竖。

    “人呢?”

    “裴御史,这是那柳氏一个侍童偷袭不成反被杜侍御砍断的手。杜侍御眼下和张郎君在一起,张郎君受了点轻伤。”

    尽管袁盛早就瞧出那断手看上去理应不是出自二十多岁的青年,但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惊悚,听了这话,他提起的心放了大半,直到又穿过这间屋子,踏入了后头一间廊房,他发现张丰的右臂上赫然缠着一圈一圈的白绢,其中隐隐可见殷红,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张丰的额角仿佛还擦着了一块,反倒是杜士仪看上去囫囵完整,脸上也不见有失血过多的苍白。

    因此,他一张口便忘了慰问这两个受害者,而是气急败坏地问道:“那柳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