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双双满是疑问和惊讶的目光,李俭满脸肃然,沉声说道:“因宥州胡户中有人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因而杜大帅已经率人前往安抚弹压。杜大帅临行有命,以我,朔方节度副使李俭知留后事,权同节度”

    片刻沉寂之后,曹相东便沉着冷静地问道:“此等大事,杜大帅只和李副帅商量,怎不曾聚将分派?难不成是信不过我们?”

    他一马当先提出了这个疑点,陈永立刻心领神会,当即附和道:“而且,如此要紧之事,只凭李副帅一句话,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郭子仪当即哂然:“照你这么说,只要掣出杜大帅手令,便可信了不成?

    眼见得当初自己麾下一介裨将,如今却不但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态度之中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成分,谢智不禁大为不忿。他想都不想便嗤笑反驳道:“郭将军真是说得容易杜大帅是临走前召见我等容易,还是留一封手令让我等信服容易?舍易取难,实在是难以教人信服。而且,今日乃是正月十六,本该是军民观灯的时节,灵武城四门却已经全部关闭,许进不许出,这样的政令岂不是让百姓惶惶难安,伤了这盛世太平?”

    谢智难得说出这样让人难以反驳的话,曹相东顿时大喜。然而,他瞅空子偷瞥了一眼李俭,却只见这位宗室老将按剑而立,丝毫没有任何慌乱之色,他不禁又生出了少许不安。眼见得几人这一起头,节堂中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竟都没有质疑杜士仪突然离开,委权于李俭这一事实,他再一次深切感受到杜士仪上任这一年来,软刀子割肉一般让人渐渐归心,以至于他在经略军中的控制力已经下降到了最低

    要知道,哪怕当年李炜在任的时候,经略军副将甚至还是李炜肱股,他也不曾这么捉襟见肘过

    曹相东选择性无视了李炜当年战功赫赫,盛名之下,他根本不敢不从,如今却因为自恃京中有李林甫作为靠山,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杜士仪这位新任朔方节度在暗地里掰腕子。

    直到节堂中再次安静了下来,朔方节度副使李俭方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朝廷设节度副使,原本就是有事之际权掌留后事,这是定例,若有质疑的,自己去兵部询问其中细节至于灵武城四下城门暂时许进不许出,却不是为了防什么外敌,而是提防内贼须知杜大帅为了安置胡户殚精竭虑,康将军更是泡在那儿数月,不眠不休,原本人心已然安稳,若无人煽动,怎会轻易生变?”

    内贼这直截了当的两个字让节堂中又起了一阵骚动,即便自觉天衣无缝,而且事后已经处死了几个潜入宥州之人,毁尸灭迹,但曹相东三人还是生出了深深的不安。这当口,他们还不得不随大流地露出了惊怒的表情。

    即便再心里有鬼,曹相东甚至还声色俱厉地问道:“不知李副帅可有怀疑之人?若是真的内贼便在灵武城中,那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挖出来

    “曹将军所说,本来也是我想做的,不过如今上元佳节,不用如此煞风景。就是四面城门戒严之事,就在刚刚,也已经全数取消了,因一大清早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耽误这半个时辰,影响想来也有限。”李俭说到这里,甚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正如谢将军所言,盛世太平伤不得,怎可为了一时骚乱,就坏了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

    糟糕,上了李俭的大当

    陈永反应最快,一下子就意识到,封闭四面城门许进不许出也好,节堂聚将也好,竟真的全都是李俭事先设下的计谋。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认为事机紧急,如曹相东就不得不命人迅速到军中安排三个旅帅做好应变,而且还暗示在灵州都督府中也有相应准备,可实际上,这些全都是假象,是逼得他们在慌乱之际做出错误选择的计策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对策,谢智便不禁怒气冲冲地叫道:“李副帅刚刚既然声称有内贼,缘何又是朝令夕改?放跑了内贼谁人负责?”

    李俭正等着这句话,当仁不让地说道:“自然是我负责,莫非谢将军打算越俎代庖将此事揽上身?”

    “你……我负责就我负责,有何不可”

    谢智想起离开曹家的时候,自己也吩咐了一个随从立刻赶去军中,以防接下来的事变,这会儿一下子气昏了头,竟是忘了上下之分。就在他怒瞪着李俭之际,却只见这位宗室老将一下子须眉倒竖,怒不可遏地斥道:“大胆,竟敢藐视本帅来人,拿下这以下犯上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