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六个人一一报名参见过后,他一一问了籍贯资历记在心中,随即快速和三省六部如今在职的这些官员的籍贯做了个参照,继而就留下了自己唯一熟悉的那个年届五十的老令史。

    “我记得之前我外任,据说你流外考选已满,很快就会转任门下录事,怎会至今还在任令史?”

    那老令史姓林,名永墨,一直在中书省任职,从掌固直升令史,辛辛苦苦用了十六年。听到杜士仪如此问,他顿时面色黯然地说道:“有人走通了李吏部的路子,把我挤了下来。而我又因故恶了李吏部,他言说我这样的才具器量,想要门下录事是休想,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中书省再熬几年,等到李吏部调任,到时候再求门下录事不迟。”

    只看林永墨宁可苦等也要把李林甫熬走就能明白,对于流外转流内的吏员来说,门下省录事这样的美缺可谓是梦寐以求。杜士仪很想告诉这个年纪花白的老吏,李林甫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哪怕走了也会用各种方法把持吏部,你与其苦等,还不如先去求一个别的缺。可看到林永墨那不甘心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下头这六人当中,暂且以你为首。只要你勤勤恳恳,吏部那儿,我会另外替你设法。只不过,不许泄露风声”

    “是是是,多谢中书,多谢中书”

    等到林永墨退去之后,杜士仪想起王缙所提的那桩案子,再看看此刻林永墨一个区区小吏的遭遇,他的脸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倘若真的让李林甫得以把持大权,操控官员升黜,休说李林甫会掌控更多人的命运,就连他自己,安知不会为之所控?

    “李林甫……”

    “圣人颁赐冰酪了”

    外头这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呆呆出神好一会儿的杜士仪回过神来。须臾,就只见林永墨偏身引着一个内侍进来。那内侍手中捧着一个条盘,上头赫然是一碗冰酪,满脸堆笑,到了杜士仪面前方才弯了弯腰道:“连日渐热,陛下体恤中书门下各位辛劳,故而颁赐冰酪。”

    这等口赐,只需对阙长揖拜谢即可,所以杜士仪谢过之后,就接下了东西。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人退出之后,他漫不经心地端起冰酪一看,就只见底下竟然是压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这一刻,他登时心中一凛。想起从前那林林种种,他本待立时唤人进来质问,可想到今日是自己第一天上任,他最终忍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这一方纸条展开,却只见上头只用蝇头小楷写了寥寥几句话。

    “孤困于东宫,受妇人挟制,求君恩父眷不得,惟愿得贤者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