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座温柔坊中,除却云州进奏院,还有几座同样小而精巧的进奏院。因为洛阳名义上只是东都,天子巡幸之所,故而设在东都的进奏院,都远不如设在长安的规模宏大。等到杜士仪从云州进奏院中便服出来,已近黄昏,路过这一座座进奏院时,就只听得丝竹管弦声不断,其中甚至还有妓人的娇声软语。

    按照大唐律法,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都不能外宿妓家,唯有尚未得出身的士子不限。但位高权重的官员们不能自己去,却能够一张条子一个口信就把人叫过来陪酒娱情,至于留宿也是家常便饭。这会儿杜士仪路过鄂州进奏院的时候,就只见其中好几个人跌跌撞撞出来,人人都是身边陪着一个妙龄女子,显见是歌舞妓人之流。勒住马以防这些脚下虚浮的人撞过来,杜士仪正微微皱眉,紧跟着就从这些人中认出了一个人来。

    那个脸上还有几分清明,正回转身对身后一个年纪不小仿佛是官员模样的老者躬身告辞的,不是别人,正是鲜于仲通

    当鲜于仲通回转身之际,也看到了杜士仪。他只是微微一惊,随即便假作醉醺醺没认出人的样子,和那几个同伴一块走了。而杜士仪看到一旁随从的赤毕策马靠了过来,他就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没事,纯当没看见,回去吧

    赶在夜禁前回到了观德坊的自家私宅,今晚硬是被盛情的苗含泽灌了几杯的杜士仪喝了些酸汤饮酒,得知张兴也是还没归来,他本打算早些睡下,谁知道沐浴之后他便得知鲜于仲通来了。来到书斋的他才看见换了一身衣裳的鲜于仲通,后者便霍然起身,疾步上前后便深深一揖。

    “杜中书,我这些天稍稍乔装打扮,以谋求举荐的选人名义混迹于各家进奏院,杜中书你让我打探的那些人,我都问出来了,在任上都乏善可陈,但这么多年却候选时间很少,铨选注官时,虽然不能说每次都得美官,但稳稳当当四年一任,很少有空缺的。”

    鲜于仲通大略地说了说,然后就二话不说上前摊开纸笔,将他打听到的诸人考绩一一写明。他毕竟是刺探,不可能打听清楚前三年的全部情况,多半只有一次或两次考绩,可一个个刺眼的中下,乃至于表示平庸的中中仍然充斥着整张纸。

    放下笔之后,他又沉声说道:“而且,此次的鄂州朝集使,正好就是杜中书名单上的一个人。我在他身上花了大工夫和大本钱,今晚又灌醉了他,他因为看我急切,最终告诉了我一个法子。只要肯出钱,就能够更改从前的考绩,而且是明码标价,一个中上一千贯,一个上下两千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