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光庭知道萧嵩为人急躁,三两句就把其挤兑得只顾着发怒,早有盘算的他原本正高兴,可杜士仪突然这么一句话问出来,他便不禁微微色变。尽管十人之中除却李林甫,其他九人都是第一次知铨选,可非特殊情况不能超资注拟,这种规矩不会不知道。他只是揪着这一点当做由头,指责萧嵩等人存有私心,可要说他勾出令更拟的百多人全都是超资注拟,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

    “哼,我勾选出来的自有其不当之处,何需对你解释如今的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区区一小吏出身,竟然因为朝中有人庇护,一年加六阶,从区区判官到节度使,只用了五年,就连杜中书这样的三头及第,想来也及不上这等拔擢之速吧?还有你自己,此次选官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为度支主事,敢说自己就没有私心?为绝悻进之门,此次门下过官,我绝不容有半点徇私”

    这一次裴光庭竟是直接把牛仙客的飞黄腾达给拎出来了,萧嵩登时大怒,至于裴光庭指摘杜士仪,他反倒暂时略过去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裴光庭如此说绝非理直气壮,而是故意东拉西扯,当即冷笑道:“好,好,裴相国你既然觉得自己一切都是对的,别人一切都是错的,那就去御前质辩吧”

    杜士仪听到这两个宰相竟然打算把官司直接打到御前,今天与其说是来劝架当和事老,还不如说是怕吵架发展成打架的他便插口说道:“何至于要惊动陛下裴相国既然是挑出了这一百多人,那么很简单,把这些人的履历以及此次注拟官职全都整理齐全,我等今次主持十铨之人和裴相国当面质证,看看到底有什么违规之处”

    历来若是门下过官驳回,那么除非是侍中兼任吏部尚书的情形,否则就是吏部尚书侍郎也得自认倒霉。按照规矩,并没有杜士仪所言的这一种程序。然而,既然十铨都是天子钦定而生的临时制度,杜士仪这句话登时让萧嵩大为满

    “不错,便是如此裴光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把其余人等全都叫来,你有本事每个驳了官不当的全都给我找出理由来,否则就是公报私仇”

    “萧嵩,你别欺人太甚十铨本是大唐从来就没有的规矩,更何况门下过官不可后便需重新注拟,你敢无视这规矩成例?”

    “循资格也不是成例,还不是你裴光庭脑袋一拍想出来的”

    这种低水平的宰相吵架让杜士仪简直不忍直视。眼见得两个总年龄加在一块都要直逼一百二十岁的宰相半点劝不下来,他丝毫没有自己又挑起这新一轮争吵的自觉,反而于脆无可奈何地在旁边看起了热闹。好在一来一回又是几个回合之后,他就只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萧相国,裴相国,二位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连兴庆宫里也能听到。

    萧嵩和裴光庭一个激灵一回头,待发现是高力士,两人登时面色一变,齐齐闭嘴。然而,高力士仿佛真的只是因为两位宰相太过高声而提一下抗议,哂然一笑后便客客气气地对杜士仪举手一揖道:“杜中书,吐蕃送来金城公主的亲笔信,公主请立碑于赤岭,陛下许之,这碑文就要劳烦你了。”

    杜士仪答应了一声,有了这借口,见高力士显然没有别的话要带给这两位宰相,他就于脆跟着高力士溜之大吉。等到的出了裴光庭直房走了老远,发现身后再没有刚刚那仿佛要吵翻天的势头,他方才对着前头的高力士笑着说道:“今日多亏高将军。”

    “哪里哪里,我也是因为陛下的吩咐偶尔过来瞧瞧,谁知道竟然闹得这般模样。”高力士回过头来笑了笑,那笑意却有些让人发凉,“裴相国太要强了,陛下也看过此次注拟的结果,何至于如裴相国所言?”

    高力士这声音不大不小,并不止他身后的杜士仪听见了,四周围距离不远的那些门下省属官乃至于属吏,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只要不是呆子,全都明白了高力士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对于裴光庭此次复出后的大动于戈,当今天子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