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场胜利后,紧接而来的是两场客场之旅。齐冬申请了媒体证,跟着北州本地媒体一起飞赴客场。结果,刚落地一行人吃了第一顿饭,齐冬就被放倒了——回到酒店房间胃就开始翻江倒海般的痛了,躺在床上想歇会儿扛过去,结果反而是越躺越难受。三十多岁的人了,齐冬的身体许久没挨过这样地疼了,总觉得忍忍就会没事,可额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他只觉得自己所受的精神折磨已经逼近极限了……那种疼痛让齐冬快要哭出来了,所谓的自尊心被丢到了地下,他终于忍不住给同行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问他方不方便带自己去医院,对方很热心,从床上爬了起来后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齐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去医院走了一遭,虽然最后的检查结果不过就是急性肠胃炎,不算是大毛病,但也确实足够折磨人。在急诊挂了瓶水,收下开的一袋品种繁杂的药,他就这样被朋友扶着,晕晕乎乎地又回到了酒店。

    那一夜齐冬睡得朦朦胧胧,不是很安稳,中间隐隐又疼醒了几回,睁开眼望着头顶的白墙发呆,只觉得这晚实在是过于漫长了。他觉得很累,累到有点难过,累到有些矫情的孤单——大概生病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无助,会忍不住地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他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的时候倒不太难过,因为那是难得的可以吃糖的机会,他咿呀地一喊疼,哥哥就会跑到妈妈那里为他讨下几颗糖,剥好塞进嘴里。长大点,他没有再吃糖的权利了,要学着去做一个男子汉了。他不会喊疼,也不会难过,更极少在亲近的人身边露出脆弱,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妻子。他被赋上了权利,亦或是套上了枷锁。总之,年纪一节节往上攀,他必须学习照顾所有人。

    可他自然也是需要被关心的。但那基本都是不存在的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一个成年人即面对着早已定好的工作,他必须要去完成。

    上一场赛前北州雄狮搞出了严格的保密安排,这回到了东南麒麟的主场,也是照猫画虎,效果相近。白天时齐冬去场馆溜了一圈就回来了,之后就开始坐在电脑前整理照片写专题稿。这大半天的日子过得还算规律,好好吃了饭又吃了药,身体直观地好受了许多,可等抗上相机跟朋友一起打车出发时,便又明显能感觉到虚弱了,可没办法,只好咬着牙忍。

    进入场馆去媒体信息中心领了摄影许可证件挂在胸前,他就可以直接在场边席地而坐,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两边球员已经进场热身了。在那一群白衣里,齐冬一眼就瞄见到了蹦蹦跳跳的宋孟柏,就见他抱着球走到了三分线外,而后环顾球场一周,最后锁定了地板上的齐冬。见到了人宋孟柏瞬间笑得眉眼弯弯,齐冬虽然无比疲惫,但也还是笑笑回应他,而后继续端着他的相机四处扫荡拍摄着花絮。

    没一会儿,临近比赛开场,场馆也变得无比热闹,背后传来听不懂的方言大声聊着天,齐冬摸索着手指关节,开始为这场胜负紧张起来了。他低下头刚发了没一会儿呆,头顶就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了?”

    齐冬不抬头就知道,那声音来自宋孟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什么怎么了?”齐冬其实是有点莫名其妙的。

    “你脸白的,隔大老远我差点以为你是化妆了选了个太白的粉底……”宋孟柏嘴里说着,还顺手在齐冬的脸上摸了一把,似乎是为了印证他到底擦没擦粉底这件神奇的小事。

    “是吗……”宋孟柏是今天第一个关心这个话题的,没准备好答案的齐冬一下还是有些慌了,但他也并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再拿出来讲,“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

    宋孟柏盯了他几秒,皱了皱眉,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工作也别那么拼”,转身至客队休息区坐下。

    七点半钟比赛准时开场,一上来就是绝对的针锋对决。而对于两支实力旗鼓相当的队伍,主场显然是尤为关键的优势,这不仅代表着主队可以借着现场球迷的加油声不断打气,更是那一声声嘹亮的充满节奏的“防守防守”,以及客队罚篮时快要震破天花板的嘘声所带来的强势。前两节的东南麒麟确实要表现得更亮眼一点,半场结束,主队便以46:40的六分优势进入了中场休息。

    放下相机,齐冬累得就差要趴在地上了,精神也一直在放空,旁边的媒体朋友找他聊天,可他也只能断断续续地听着,说不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词了。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一到,齐冬脑子里的那根弦又上上了。

    下半场开始,北州雄狮队还是不占上风,东南麒麟换上了一套小个子阵容,带起了一波灵动的速度优势,几次上篮都甩开了后面的防守队员,更是消耗掉了不少体力。在东南麒麟中锋的一计扣篮之下,全场爆发出雷动的尖叫与掌声,北州雄狮主教练赵勇赶忙叫下暂停。队员们围在赵勇身边,直播的摄像机本欲见缝插针地拍一拍,结果全被站着人挨人的队员们给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