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隔了族长家三五百米远了,任情还是听到了老族长和任远的争执声。

    他现在听力也大幅度提高,所以哪怕扶着任奶奶回家越走越远也听完了他们父子俩争吵的全程。

    “奶奶,族长家怕是要和二房分家了。”

    “那是好事了!”任奶奶狠狠骂道:“就该让他们一家子过去,黑了心肝的毒妇留下的种能是什么好的,没得带累了族长一房。”

    任音却没关注族长家的事,说到底,倘不是任情还不能自立,顶立门户,二房结亲朱氏之事,任音压根不会置喙,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往往里外不是人,能得什么好。只是一家子老弱妇孺,倘村里娶进一个多半对他们不怀好意的女人,恐多生是非,自然要闹一闹,让老族长他们再记起自己一家给他们的“再造之恩”。

    “大郎,近来读书有了长进了。”她今天在族长家里便是听了任情的话,才知道,这件事第一个不想它成的是族长,因为儒家重德行,因为他们想兴哥儿考上举人当官,那么,老族长就绝对是最迫切反对的人了——他已经老了,七十来岁的人了,村里没几个和他一样年岁的老人了,他只指望着兴哥儿马上考上举人,圆他官宦人家老太爷的梦,再等不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哪天夜里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看当年他毫不客气的选了被父亲评价更聪明会读书的兴哥儿进学堂,之后便将自小宠爱的幼子冷落;毫不犹豫休弃了多年夫妻有一子两女的朱氏只为尽快平息事端。任音就知道这位老族长的为人,而只要有人将他点醒一下,老族长就会知道和自家维护一个知恩图报的名声是多么重要,而和朱家纠缠却人会让兴哥儿陷入心肠歹毒的杀人犯之后的麻烦,毕竟,朱氏在任家实在太久了,没有血脉上的传承,却可说有多年言传身教。越是害怕朱氏之事出篓子,就越是要和自家情义深重。

    “娘,我这几天认真看了些祖父留下的笔记,大有收获。娘,我之前读书不用心,我已经知错了,定然改过。”任情不好意思的笑笑,确实是心有讪讪,他一直认为自己心态好,投生到这个世界也踏踏实实,认真过日子,却没想到他也犯了传说中穿越者的傲慢,将这个世界轻率的认定为架空历史的平行时空,认为科举做官就是考八股,做儒家的官。

    还好娘亲的话让他有所反思,这才发现自己对此世的认识不过是“我以为”和“我认为”,这才认真去研读祖父留下的书籍。

    任宏做了半辈子学官,自然在儒家学说上研究颇深,也有不少世情住来,只是任情之前尽翻着几本经书,死记硬背,至于读出什么乐趣,没有的,也是不可能的。

    他前世学历不低,大学毕业,但不是中文专业,甚至都不是文科生,谁叫大家都崇尚学好数理化?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已经习惯了一篇古文看看原文,再对照一下注释,接着看译文。至于只看原文自己琢磨文意,对不起,没这个时间,顶多三五分钟随便想想,对错由它——除了语文,还有几门功课呢,做不完的卷子,写不完的作业,连睡觉都睡不够呢!

    所以学习的事情,任情真的是花了时间的,但是却不是用了心的,如果继续下去,任情或许能够考中秀才,但举人就不要做梦了。这里哪个读书人不是认真钻研,仔细咀嚼。自己的领会,自己的思考是十分重要的,而之前的学习方法不过是别人把知识嚼碎了喂给他,现在却是没人嚼的。

    托开悟的福,任情看书的时候只觉得如有神助,以前看书时不注意或者容易遗忘的地方现在都历历在目,上下贯通,前后呼应,书上内容的理解就容易不少,还有之前累积的知识能够更容易调取,所以读书犹如乘风破浪,一日千里。

    第二天,族长家果然传来大房二房分家的消息。

    “娘,你怎么这么热心族长家的事?”洪三娘的继媳轻声问婆婆。

    洪三娘翻了个白眼:“家里都六个丫头片子了,我不得早做打算!要是传嗣,总要知道族长家能不能信?”族长对于有出息的族人来说不算什么难的,比如任宏,就把族长家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洪三娘家却没这个能耐,不仅没有,平时还需多多仰仗族长,她家要安排传嗣过继的事就绝绕不过族长。由此可见,洪三娘为什么关注旋长家以及对于族长家关注的重视程度了。

    “娘……对不起……”儿媳不敢大声,怕哭出来。

    洪三娘瞥了一眼,这是特意挑的温柔和顺的继媳,因为怕性子强了作贱前头的三个孙女,结果有些走眼了,只是毕竟不打不骂,还能让前头的孩子吃饱饭,也不能太苛求。孙女们没有兄弟依靠,自己脸皮厚些,有点小心思也是好的。至于名声,大家都知道她们有个后妈,等大了,和族人们做些好也就回来了,毕竟,谁会和人认真计较你小时候吃了我家几块糖?就是一穷二白的人家也好着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