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雨果那细碎的啜泣声从牙齿缝里泄露出来,压抑而沉闷,但却蕴含着无限的悔恨和痛苦,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轻轻拉扯着,听者不由自主就鼻头一酸。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马修-庞斯莱是有罪的,他的残忍不能够因为他的软弱而被忽视,更不能被谅解。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马修”,他的脆弱他的隐忍他的悔恨,却让人于心不忍,特别是当马修抬起头来时,眼底的那一丝茫然和惶恐,更是让人心头狠狠一揪,彷佛那一刹那就没有办法呼吸般。

    几乎在自己意识到之前,眼眶就已经被泪水所占据。在场不少工作人员都默默撇开了脑袋,擦拭去了脸颊上的狼狈。

    蒂姆站在监视器后面,他的心灵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其实蒂姆真正想要讨论的是:把罪犯执行了死刑,真的能够让家属解脱吗?特别当这名罪犯本身不是凶残可恶的情况下,甚至于当罪犯本身是值得同情值得可怜的情况下,那么死刑还是必须的吗?诚然,罪犯遭受到惩罚是必然的,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命抵命,是否是正确的,这在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判断。

    不得不说,蒂姆对这场戏有超高标准,否则刚才也不会有那么多次ng了,但这一场戏雨果的表现还是远远超出了想象。

    仅仅是那琐碎的哭泣声就已经让整个片场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即使不去打量雨果的表情,即使不去观看雨果和苏珊的对手戏,只是站在片场角落里闭上眼睛,就可以从雨果的哭声里感受到那丰富而错杂的情感,这就足以令人动容了。

    更不要说雨果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了,在那一双琥珀色眸子里泄露出来的情绪是如此复杂而深刻,对自己的痛恨,对罪行的悔恨,对救赎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对家庭的眷恋……眼底的那一片茫然就好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站在世界的十字路口中间,但整个冰冷的社会却不愿意对他伸出援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甚至还在背后推了一把。此时,他就站在了悬崖边上,却没有了后路,他知道自己必须跳下去,拥抱死亡,但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丝茫然让所有旁观者的心底都开始隐隐抽痛。

    苏珊此刻感觉自己的胸膛里有着无限澎湃的情绪想要宣泄,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她想要给眼前的男人一个拥抱,不是为了救赎,也不是为了让他赎罪,更不是为了让他开脱,只是单纯地认为,他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仅仅只是一个温暖的肩头。

    “也许你最能为他们做的,是祈求他们的心灵得到平静。”修女海伦哑声说到,她想要伸手越过监狱栏杆去触碰一下马修,但她知道这是不允许的,这让她不得不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澎湃,眼睛更是变得通红不已。

    马修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人或者其他什么……”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可悲,更为可悲的是,他一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了这一点,而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二十多分钟而已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二十分钟了,“看来我要死了才能找到爱。”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修女海伦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抿着自己的唇瓣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她不能代入太多的私人情绪,但这太过困难。特别是当马修抬起头看了过来,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无助的光芒,“谢谢你爱我。”

    修女海伦轻轻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但滑落的泪水却让所有话语都失去了分量,她只能是闭上了眼睛,抵着冰冷的铁栏杆,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修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偷瞄了一眼走廊墙上的时钟,“哦,时间……就好像在飞一般。”马修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在走向倒计时了,他虚弱地靠到了墙壁上,微微缩了缩肩,“我觉得很冷。”死神彷佛已经在触碰他的肩膀,冷颤一个接着一个,肌肉在微微颤抖着,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这让他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修女海伦连忙看向了狱警的方向,扬声说到,“能否给他一件外套?他很冷。”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马修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却看向了修女海伦,努力保持镇定地说到,“你不是要为我播放歌曲吗?”

    “那首圣歌?”修女海伦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们说规则所限,狱中不能播放音乐。所以他们不让我播放。”

    马修失望地低下了头,呢喃到,“你熟悉歌词,你可以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