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生来就应该拥抱自由,没有人能够束缚着那宽大的羽翼,将生命囚禁在牢笼之中。没有人。

    看着节目组操纵和梅丽尔取代劳伦成为楚门的伴侣,甚至利用楚门对母亲的孝顺而阻止他去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看着节目组玩弄着楚门对父亲的思念和崇拜,让“父亲”一而再再而三成为阻止楚门离开天堂岛的心魔和羁绊;看着节目组利用楚门对马龙的信任,让所谓的友谊成为了伤害楚门、欺骗楚门的工具;看着节目组操控着虚假的海啸,假扮上帝,用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吞噬着楚门的生命……

    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汹涌而来,让莱昂纳多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看着那自诩是上帝的克里斯托弗丧心病狂地想要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仅仅只是为了想要完成一档综艺节目,那种娱乐至死的恐惧和冰冷席卷而来一个接着一个冷颤,让莱昂纳多没有办法呼吸。

    躺在船头一动不动的楚门,就好像是自由一点一点被抽离了生命力,有种难于表达的震撼,在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所以,当楚门轻轻动了动,开始痛苦呻吟时,那代表自由存活下来的生机让莱昂纳多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容就这样轻轻勾勒了起来。

    楚门做到了,他在克里斯托弗那自诩上帝的惊涛骇浪之中存活了下来!

    楚门狼狈地匍匐在船头,不断呕吐着,彷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一般,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变得模糊起来,茫然之中,楚门解开了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缆绳,然后跌跌撞撞地在四处摸索着。他甚至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才刚刚站起来,双腿就一软整个人摔倒在了船舱,额头狠狠地撞在甲板上,眼睛里才刚刚聚集起来的焦距又开始涣散了开来。

    可即使如此,楚门还是没有放弃,他再次摸索着尝试站起来,然后寻找到了桅杆的缆绳,将风帆一点一点重新拉了起来。那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彷佛随时都会消散在海风之中般,但楚门却紧紧咬着牙齿,一下接着一下,即使双手都在轻轻颤抖着,彷佛再多一点点力量就会让他整个人崩溃一般,可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成功地将风帆重新拉了起来。

    那执着的倔强,在脆弱的瞳孔里熠熠生辉。莱昂纳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脸颊却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他却没有办法去擦拭泪水,甚至没有办法移动一根指头,只能是微微张开嘴巴看着那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在奋力拼搏的楚门,放任自己的情绪缓缓渗透。

    风帆终于拉了起来,小船再次扬帆起航。楚门坐在船头,轻轻抬起头,让海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满脸的伤痕和淤青却没有阻止他嘴角那轻轻上扬起的笑容,那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彷佛展开怀抱,就能拥抱自由一般。

    即使不需要任何语言,也可以轻易地打动每一颗渴望自由的灵魂。

    小船朝着无边无际的地平线前景,远端的蓝天白云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可就在此时,帆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来一声巨响,强大的阻力让没有准备的楚门直接就往前埋头跌倒了下去,紧接着船居然就停了下来。楚门茫然地看着四周,眼前的蓝天白云似乎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船尾,然后就看到了那奇异的景象。

    帆船前面的桅杆居然直接在面前那片蓝天白云中间穿出了一个大洞,那黑乎乎的大洞和周围的蓝天白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契合。楚门站在桅杆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片蓝色,满脸的困惑,他的呼吸都不由放缓了下来,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最后,楚门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朝那片蓝色伸出手去,可是越靠近,速度就越慢,指尖开始剧烈的颤抖着,几乎没有办法控制,手掌就在蓝色的正前方停了下来。楚门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在那片蓝色投下的影子,眼睛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右手就缓缓地、慢慢地、轻轻地触摸到了那片蓝色。

    这不是幻想。那粗糙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如此坚硬、如此踏实,让楚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他忍不住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然后右手缓缓地移动着,摩挲着眼前这片“蓝天”,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蓝天,而是……而是……楚门再次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这一片完美的蓝天白云,可是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空,仅仅只是一片木板墙而已。

    木板墙而已?

    楚门那琥珀色的瞳孔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彷佛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然后他右手收紧,握成了拳头,轻轻地敲了两下,如此坚硬、如此扎实完完全全的木板墙,那沉闷的响声几乎像是锤子一般狠狠地敲打在楚门的心脏上。

    拳头的捶打越来越用力,甚至于楚门整个人冲了上前,用自己的右肩狠狠地撞击着那木板墙,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只希望能够打破这个束缚,冲到外面的世界。但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楚门撞击的幅度越来越弱,整个身体颓丧地缓缓跪到了船尾甲板上,满脸的绝望彷佛世界上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一般。

    但楚门依旧固执地不断用右手敲打着眼前的木板墙,力气越来越弱,但他却始终不愿意放弃,最后整个人都脱力,只能依靠在墙壁上,用脑袋轻轻地碰撞着墙壁,那双无助而茫然的眼睛被泪水充满,汹涌而来的绝望几乎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他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即使如此,右手的手掌依旧在轻轻地、慢慢地敲打着墙壁,似乎在等待着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救,有人能够带他离开这片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