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瞧着并没有勃然大怒,他重新坐回椅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说道:“你说本王纸醉金迷,出入妓馆赌场。本王花的是自己的俸禄,没动国库一分一毫,再者,情爱欢愉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本王也没有逼良为娼,你凭甚么指责本王?在你心里,甚么才是是非对错的评判标准?”

    “你说本王弄权叛国,”景玥冷笑,他将墨玉扳指褪下,用食指拇指捏了,说道:“先帝病笃,于榻前召见托孤之臣,将这枚墨玉扳指亲手戴到本王指上,本王奉先皇之命看护江山社稷,本王如何弄权?又何来叛国一说?”

    这一番话说下来,戚无羁脸上的愤懑神色已褪得差不多,他涨红了脸,嘴唇翕动,眼

    神中仍带倔强,犹豫半天,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最后,戚无羁跪倒在地,给景玥重重地磕了一头。

    大将军可不必行跪拜大礼。

    这是本朝开国皇帝对武将的特殊恩赐。

    楚朝蹒跚前行三百年,修罗刀戚无羁却在一家小小的酒馆,对安王行了跪拜之礼,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大的震撼。

    随行的侍卫愕然,静默两三秒后,也纷纷跪倒。

    盔甲摩擦的声音在酒馆响起,像是某种庄严的宣誓。

    陆逊没料到戚无羁会行此大礼,眼皮一跳,差点漾了茶水,他转头看向景玥。

    景玥倒是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得了便宜就卖乖”的觉悟,陆逊扯了扯嘴角,只听景玥道:“都起来,跪本王的人多了,你们这些武将跪在这里干甚?折本王的寿?戚无羁滚回去练你的兵,今日这笔账本王记着。”

    楚朝官职等级森严,奉孔孟之道为治国之本,对礼仪规矩十分看重,戚无羁作为一个将领对亲王出言不逊甚至破口大骂,本该是被削职下狱的,景玥这番话看似是颇不领情,实则是帮戚无羁逃过牢狱之灾。

    这点道理戚无羁还是懂的,他讶异地抬头看向景玥,那人逆光端坐,眉梢眼角都沾着冷霜,眼底晦暗不明,瞧不出是喜是怒。

    与佞臣不同。

    这样的不怒自威,这样的凛然正气,怎么可能是一个弄权叛国的佞臣所能假装出来的?

    戚无羁抿了抿唇,他不太会说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天,他只抱拳朝景玥行了一礼,尔后起身,道声“卑职告退”,率侍卫离开。

    酒馆重新恢复宁静,可掌柜和店小二却坐不住,他们哪里知道一大清早开张招待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大楚的安王殿下,这会儿都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桌旁,随时听候景玥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