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和闻焕章在徐市街头畅谈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此时能在主干道上分到商铺的家庭,不是军烈属,便是山寨头领的亲眷,就算有人不认识山寨大头领王伦,但作为出镜率颇高的济州岛临时负责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闻焕章。

    虽然闻焕章儒雅温和,平易近人,但他头上所笼罩的光环不得不让人下意识的产生一种仰视的视角。可现在这位手握济州岛军政大权的实权人物,却在一个年轻书生面前毕恭毕敬,不得不叫人遐想连篇。联想到今日午后山寨水军靠岸的消息,很多聪明人已经猜到这位素未谋面的书生,也许就是带给自己全新生活的关键人物。

    感激中饱含的敬畏让他们不敢贸然上前,特别是这位恩公正专注的和闻军师交待着甚么。大家生怕耽误他的大事,故而只是站在自家门口,目送这位恩人一路前行,这样奇特的平衡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打破。

    “闻相公,你一定要帮帮小人,小人实在是每天都睡不踏实!”那汉子立在自家酒店前已经很久了,好容易看到闻焕章说话的频率不似刚才那般频繁,这才鼓起勇气,上前相求。

    照惯例,对于这种不速之客,焦挺是要上前将其拦截在一定的安全距离以外的,只是他从这人眉宇间看到一丝颇为熟悉的神色,心下颇为纳闷,最终也没有出声,只是往前跨出几步,将这汉子控制在自己出手范围内。

    “老焦,这位是黑旋风李逵的兄长。姓李名达!”闻焕章示意焦挺放松,焦挺这才恍然,随后退了一步,只是突然想起李逵和他这位兄长感情不睦,仍是有些警惕的望着李达。

    闻焕章回头望了王伦一眼。见王伦微微颔首,便问李达道:“李达,你有何事?”

    李达愁眉苦脸,拱手道:“闻相公,请恕小人唐突!恁是个大好人,这个事我不知能求谁来帮我。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冒昧相求!”说到最后,李达飞快的偷瞄了王伦一眼,旋即低了头。

    王伦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李逵的同胞哥哥,从他那一瞟中推测,估计此人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此时看似向闻焕章求援,只怕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达,你那兄弟是山寨头领,你也是山寨家属,既然到了这岛上安家,有话尽管同我说!”闻焕章语气十分和蔼,毕竟保障好众头领家眷的生活也是他这个后勤大管家份内的事情。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小人这段时日实在吃不香睡不稳,如今小人的母亲还在梁山大寨,她身边又无人照料,小人怕她过不惯,想请她来此居住,不久前请李都头说项,托大寨阮头领手下一位头目回去给兄弟带话,哪知被李逵痛骂了回来,连累那位头目也受了冤枉气。此时小人和母亲相隔万里,实在寝食难安。还请相公替小人做一回主!”李达诉起苦来时,神情颇为激动。

    见是这种清官难断的家事,闻焕章有些啼笑皆非,摇头叹道:“世上兄弟间推来让去都不养娘乃是丑事,可你这两兄弟争着养娘。却是美谈!你既然执意要请令堂过来,何不随船去一趟山寨,亲自和令堂以及你兄弟说清楚?”

    “人穷志短,我是个无用的人,如今沾了兄弟的光,讨了家室,衣食无忧,此时又住在他的房子里,再去跟他讨老娘,话哪里说得出口。再说就算我开了口,我那兄弟也不会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我从前说他说得多了,他见我便烦!”说到后来,李达不住的唉声叹气。

    “成家了?”一直没说话的王伦突然出言问道。

    王伦所料不差,李达早猜出他的身份,正因如此,他才冒然上前,闻焕章虽然地位颇高,但也不一定能压得住自己那个二愣子弟弟,从沂水到济州岛的这几个月,他早就打听到这个不成器的兄弟也不知走了甚么狗屎运,被梁山泊主相中,引为亲随,是以李逵在山寨颇吃得开,一般人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家事去得罪他。

    正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李达这才鼓起勇气,抓住眼前这个颇为难得的机会。正当他在肚子百转千回的揣测王伦的态度时,不想王伦竟是以这样关心自己的口吻开了口,李达在有些措手不及的同时,心中瞬间敞亮起来。

    “成了,成了!小人刚到岛上不久,李都头给小人做的媒,迎娶的是投奔山寨的沂水县一户同乡家的闺女!”李达慌忙应答道,“敢问恁老人家可是王寨主!”

    “我还不老罢?”王伦莞尔一笑,望着李达道。李逵家里的情况,王伦应该说比其他人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