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泼韩五望着面前这个胖大和尚,那嘴直惊讶得合不拢去,刚才还气场颇足的一个人,此时眼见了儿时的偶像,直如打霜的茄子,哪里还硬得起来,只听他唯唯诺诺道:“鲁……鲁提辖!?”

    想他是延安府人氏,祖上还有些环境,也曾阔过。可是到了他这一辈,却已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由于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也没人教他是非对错,除了游手好闲,在街面上胡混度日外,也没甚么大抱负。故而一次无聊时,这韩五跑去找乡间的算命先生算命,这先生也是个奇人,直给他算出一个三公的命来。哪知这韩五见说不喜反怒,像他这样饥一餐饱一餐的泼皮,哪里肯信自己有甚么三公之命?顿时只觉此人是在羞辱自己,当场对那算命先生饱以老拳,一顿好打。

    要说起眼前这个和尚,还真是老熟人。此人当时乃是本地驻军中一个军官,为人任侠仗义,平生只爱打抱不平。那延安府里的百姓说起这人来,谁不伸出大拇指来夸他?

    在男人那青涩躁动的青春期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学着几回除暴安良之后,那种被人承认目光直叫他认识到了人生的价值,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打得那些延安府当地的恶少见了他便躲,于是他被乡亲们送了个亲切的外号:“泼韩五”,此时这个泼不再含有贬义,也叫他乐在其中。

    也不知后来这泼韩五是打死人了还是怎么,最后被当地官府捉了,给判了死刑,父母官陈豫见此人杀了太可惜,便将他推荐给当地驻军,说他:“骁悍不畏死,寇至,盍令当前斩捕自赎,而杀壮士乎?”。自从他便踏上那条从军之路。

    此时他见偶像鲁达作了和尚,心中惊讶不已,忙关切道:“鲁提辖,怎地出家了?”想他在军中消息十分闭塞,只听闻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后逃亡,其他却是一概未闻。

    鲁智深见说十分亲热的一掌拍到他的肩膀上,道:“洒家打死了人。不出家还能怎地?听说你小子从军了,又不时有立功的消息传来渭州,怎样?如今作到提辖使不曾?”

    那韩五被说中心事,直叹了口气,道:“怎敢与鲁提辖比肩,如今还不是权且胡混着!”

    鲁智深也是西军中出来的军官。怎能不知上官贪功冒领之风盛行?只见他也不接着这个话题多说,直道:“想不到广惠师弟居然是你师父,倒是奇了!当日相见之时,却也没听他多说!”

    韩世忠听他说起自己师父,顿把烦恼抛却,直笑道:“我那师父来去匆匆,吩咐我送王教头老母过来时。倒也没说提辖在山上!提辖日后调去小种经略相公处,自然不知小子奇遇!那日在街上打架,天幸叫师父看中,隔三差五便来教我武艺!提辖晓得的,我家贫,请不起名师,要不是提辖往日里教我几招,再加上师父不停点拨。哪里有我韩五的今日?”

    “好好好,只如今你那师父人在何处?”鲁智深问道。

    “师父的行踪向来是不定的,我却也寻不到他!不过他说他办完事便要上这梁山!”韩五恭敬回道。

    鲁智深点了点头,又盯着他道:“如今洒家和你师父都上了山,怎地,你还要回那军中去?”

    韩五见说,表情复杂的回头望了那个已经走了过来的白衣书生一眼。也没说话,只是朝鲁智深点点头。

    王伦此时还不能确定此人便是韩世忠,低头想了想,望着这韩五道:“你若走了。却不糟蹋了这三公之命?”他也不是拿大言惊这韩五,如他真是韩世忠时,因自己的到来,现下这个世界已经起了变化,若是韩世忠回去了,还能如原本轨迹中死后封王么?

    韩五顿时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直错愕的望着这个白衣书生,想那席三给自己算命的事,天知地知,他知自知,怎地千里之外还有人知晓?且说那席三当日算完命后便给自己揍了一顿,自己又不过只是个无名小卒,想必此事不至于到处乱传,怎地这书生却是心知肚明?只见他惶恐半晌,才从嘴中迸出几个字道:“你这‘子曰’为何知晓此事!?”

    鲁智深见说喝道:“没大没小!洒家这位哥哥替天行道,这里百姓那个不爱他敬他?就是你师父见了他也是心悦诚服、恭恭敬敬喊一声哥哥,你还如从前那般开口‘子曰’闭口‘诗云’的,成何体统!”

    韩五一听心中也知道是这个理,赧颜望了鲁智深一眼,只好朝王伦拱了拱手,道:“勿怪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