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成水是正淑用自行车驮去考场的。考完试后,她又用自行车将他驮了回来。

    这最后一门科目,正淑仍然答得很好。可是从成水脸上的神色看,她敢肯定他答得可能还不如上午,所以一路上就没敢问他,只默默地推着车子往前走。偶尔回一下头,便看见成水那双阴郁的眼睛呆愣愣地瞅着空气。那眼睛里装着惶恐,装着不安,甚至还装着绝望。她很想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如果他真的考砸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安慰话,很可能会像针一样,狠狠刺疼他的心的……

    终于,她轻叹一声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可是并没说安慰他的话,而是说:“你一会儿就在我家歇着,我跟我二哥去学校把你的东西取回来。”

    成水却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取吧。你跟你哥帮我把行李送到车站,我想今儿下午就回家。”

    正淑道:“你这是啥话?你现在走路都困难,还咋回家?就在我屋住两天,等伤好了再说。”

    “在你屋住两天?”成水无奈地笑笑说,“没看你那姊妹几个,都对我鸡嫌狗不爱的,我就算硬着头皮住下来,心里能好受吗?”

    正淑对他的话多少有点窝火,闷了半日,方柔声说:“你总得等腿能走路了再走吧?再说了,有我在,我就不信屋里有谁能不叫你吃饭?”

    成水苦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却突然眼窝一酸,滴下泪来。……

    正淑去喊正坤时,他正光着膀子躺在床上睡觉,落地扇在一旁“呼呼”地吹着。她连喊了数声,也没喊应他,便又伸手去摇他。摇了半日,方摇得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木愣愣坐了半晌后,他方问:“啥事?”

    “这大热的天,亏你能睡得着!”正淑笑道,“干脆锻炼一下身体吧,给我帮个忙,去学校把成水的东西拿回来。”

    正坤又闷坐了半会,方无精打采地下了床,穿上皮鞋。又拿抹布把皮鞋擦得乌黑铮亮后,才站起身来,同正淑一道出去了。

    一来到街上,那无遮无拦从碧空倾泻下来的阳光便叫正坤很有些承受不住了,埋怨道:“你那个同学也真是!他的东西,倒叫咱们拿!他自己却当起神仙来了!”

    正淑笑道:“他要是身体美美儿的,还能央及你吗?……你呀!亏你是我哥,还是国家栋梁之才,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早上睡到吃晌午,晌午睡到吃后晌!要是那些大学生都像你这样,我看咱中国再过一百年也实现不了现代化!”

    “谁说我早上睡觉了?”正坤辩解道,“你不知道事情就不要乱说。我今儿早上比你起得还早,天没亮就去卖菜去了,中午饭都没回来吃,一直等菜卖完了才回来。你还说我睡懒觉!”

    正淑噗嗤一笑说:“好!好!就算我胡说还不行?可是咱现在是去搬东西,又不是去给我相嫂子,你打扮得‘咯吱板耶’地弄啥?天热得跟啥一样,还穿个皮鞋!还擦得蝇子拄拐拐都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