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整个皇城,一股不寻常的夜风吹动一宫又一宫守夜的灯,平素蜷缩在繁华背面的阴暗如得赦令般在此夜翻腾。

    这一夜有人命陨,有人疯魔,而这围城中最尊贵的人也被黑暗裹挟,做了一场险些无法醒来的噩梦。

    一人之上的皇帝,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直戳他灵魂最深处的噩梦。他梦到自己逐渐衰老,斑纹恶臭不可避免的腐蚀着他本就不健康的身躯,他的眼睛变得浑浊,浑浊到看不清灯下奏折上不算细小的字。他开始佝偻,再也直不起腰,视线永远被禁锢在别人下方,要坐得很高才把人看全,却也因此听不清那些蠕动的嘴唇在说什么,他的听力也衰退了。还有力气……

    皇帝梦到自己佝偻着腰,慢慢的扶着墙走在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长廊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提着一盏将将欲熄的灯,听着周遭肆虐的风声和自己越发孱弱的呼吸声,脚步越发沉重身体却越发轻飘,好像躯体在下沉灵魂正轻飘。仿若是走马灯,他逐渐听到了来自身后丝竹乐声,前方无尽的空洞消失变成一堵厚重石墙,皇帝只能转身,风骤然熄灭他的灯笼,灵魂终于挣脱□□,他轻盈的迈出脚步,推开一扇扇雕花门走入灯火通明的室内。

    第一个房间,他听到了哀哭。他看到他昨夜才嫁出去的女儿抱着驸马的尸体,神色麻木的抬头望,平素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太监总管老了很多,拿着圣旨在高唱,唱罢有人端着托盘走过去,一杯毒酒一把匕首三尺白绫。

    “真的是父皇想要我死吗?”他看到女儿潸潸落下泪,不甘的质问。

    怎么会?那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就算将她下嫁阉人也只是同她生气,怎么可能会想要杀她???

    “瞳儿!瞳儿!”皇帝听到了自己焦急的呼唤声,可他的声音擦过沈瞳耳畔只吹动了一缕细碎的发,他的手从沈瞳肩膀穿过,回头看到女儿颤抖的手拿起托盘上的毒酒。

    “我好像听到了父皇的声音,肖公公,父皇……他的病近来好些了吗?”

    那个总在皇帝面前笑得谄媚庸俗的太监总管没有回答,他端着脸俯视着皇朝尊贵的公主,声音冷得傲慢:“公主殿下,上路吧。”

    “……”

    皇帝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喝下那一杯浑浊的毒酒,看着女儿单薄的身体随着酒杯跌落,那些人未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时间的流逝似乎有声音,他看到一汩汩鲜血从女儿溢出嘴角,尊贵的公主躺在冰冷地板上不断因脏腑的疼痛而□□,不断不断地受着疼痛的折磨。

    以至于皇帝最终只能无力跪坐在苦苦挣扎的女儿面前,想不明白为什么赐了她毒酒却没赐她一个痛快。

    “父皇……”虚弱的声音细弱得要凑到很近才能听见,他看到女儿不再抽搐脸上浮现出死色,费力的睁开眼好像真的看到了他。

    皇帝惊喜地回唤,却失望的发现,沈瞳目光是穿过了他在看门外的一片漆黑。

    “父皇、小心……小心……”

    “小心太子……小心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