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会继续责问下去,却不想他笔尖轻勾,话锋一转:“你既那般有闲心,便舞一曲吧。”

    我蓦地怔愣住,如果没记错,我跳的舞,他从来是不屑一顾的。

    传闻他最喜湘妃自创的红颜乱,那些年我为练此舞磨破的绣鞋都不计其数,也终究没能得他青睐。

    我暗吸了口气,放下墨条,双手交握,十分谦恭地弯下腰:“奴婢四肢笨拙,舞姿鄙陋,恐污了陛下圣眼。”

    他翛忽将手中折子合上,长眸侧挑:“你倒有自知之明。”

    “扫了陛下雅兴,还望陛下恕罪。”我身子躬得更低,眼角余光恰可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黑漆鎏金的榻椅边缘,修长食指一下一下敲扣着,不轻不重,直击人心。

    半晌,他再次执起笔,慵然开口:“去跳一个。”

    我手心一紧,大抵明白这次是躲不过了,福了个身,行至大殿中央,思虑片刻后,挑了支最简单的舞跳起来。

    像我这种出身高门的闺阁女子,琴棋书画舞,样样皆应略通一二,其中我最擅长的便数舞曲了。少时总喜欢一些漂亮华丽的东西,瞧着舞女们衣袂翩翩丝带飞扬的样子,就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女,于是也非得兴致冲冲去实践一番,幻想着如何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心上人面前。

    我学过许多种舞步,为能跳好红颜乱更是煞费苦心,只不过后来的后来,我很少再如那时一般满怀期待地跳某一支舞曲,也鲜少再为某一个人不眠不休地彻夜钻习,久而久之,这些便都荒废了。

    脚下的步子略微生疏,我将动作放得最慢,以便留出足够反应的时间。

    好在季桓并没有看我,他重新翻开另一沓奏折批阅,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艳阳午后,他凝神默读,我在光和影的交错下,奋力跳着一场无声的独舞。

    不多时,脚踝处传来阵阵酸疼,我这才想起今日出兰苑时险些摔的那一跤,到底还是扭伤了,走路虽不成问题,一跳舞便有些受不住,疼感格外鲜明。我额角渗出丝丝细汗,咬牙将呻.吟吞下去,尽力维系着身体的平衡。

    因着这愈发明显的疼痛,每一刻都变得特别难熬,步调亦随之愈来愈乱,整个人摇摇欲坠。

    正当我快站立不稳时,只听“啪”地一声,染着朱墨的檀笔骤然落地,沿着木阶疾速滚下。

    “够了,”

    他眉峰似剑,缓缓抬眼:“收拾干净,换只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