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幽兰惨然说道:“照我平日常说嫉妒的话,你难免有此一想,其实你还没有深知我的心。说实话,我只要一听到你提起罗刹夫人,不由的妒火中炽,说出气忿的话来。但是话一出口,我又立时后悔,不应该对你说气忿的话。你和罗刹夫人结识,一半时势所逼,一半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怎能怪你呢?好笑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后悔的时候后悔,嫉妒的时候还是嫉妒,大约一个女子爱丈夫越爱得紧,越妒得厉害!丈夫没有外遇,还得刻刻提防,因为一有外遇,难免厌旧喜新,夫妇之间从此便起了无穷风波了。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可笑的比喻:一个孩子得了一块美食,也许一时舍不得吃,也许慢慢咀嚼滋味;如果有两个孩子抢这块美食,便要你争我夺,便是吃在肚里也是狼吞虎咽,食不知味了。话虽说得粗鲁,道理是对了。”

    李乘风听她说得好笑,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心里想说一句话,话到嘴边,怕臊了她,又咽下肚去了。

    罗幽兰娇嗔道:“你笑什么?我知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本来么,谁不羡慕我们两人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老天爷既然撮合了我们一对,我们怎能自暴自弃辜负老天爷一番美意呢?可是也得怨老天爷,为什么横堵里又钻出一个罗刹夫人,鬼使神差的偏叫我们和她发生了纠葛,换了别个女子,让她一等狐媚,大约也动不了你的心。

    说也奇怪,罗刹夫人这个怪物,不但是你,连我也深深地爱上了她。平时我免不了向你说嫉妒的话,可是说了又悔,既不是恨你薄情,也不是恨她夺人丈夫,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我还存着这个心,我们三人联成一体,劝她同赴白虎城。

    后来听你说她性情古怪,好像转眼无情一般,但是此刻信笺上后面几句话,何尝无情?而且时时刻刻放不下你,眼巴巴的亲自送这封信来。虽然没工夫进来说几句话,大约在窗外看到了你,心里也熨贴的了。你想她用意何等深刻?照这情形,我们三人真变成了欢喜冤家了……。”

    李乘风被她这样一说,心绪潮涌,想起几句话来张嘴想说,不料罗幽兰抢着说:“你莫响,我话还没完呢,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心里乱,乱得我没了主意,只想哭。你想罗刹夫人放了李克成和四十八名兵卒,表面上为了黄金,依我看,凭她能耐,盗取藏金并非难事,因为其中有你,明知释放李克成,难免结怨敌匪,为了你也顾不得了。

    可是现在她要单枪匹马,深入敌窟,虽然她手下有一群凶猛无匹的人猿,但是远在新平,怎能带着一群怪物去?你刚才替她担忧,确有道理,万一飞马寨真个暗排毒汁合力对付她,她便是铜筋铁臂,也是孤掌难鸣。她虽然目空一切,信里说着‘蹈险如夷’,但是刚才匆匆便走,连进来见一面的工夫都没有,可见她黑夜奔波,定是各处暗察敌情,想探出对她用何种手段对待,以便提防。

    万一她落入敌匪圈套,除去我们夫妇二人,还有谁去救应她呢?我们为修灵界的侠义,为敌忾同仇,和未来利害关系,也义不容辞啊!而且其中还有一层大关系,假使她有我们两人暗中护卫,仗着她惊人的本领,说不定把蠢蠢思动的敌匪,一下子给镇住了。果真这样,头一个蓝狮城李家一门先受其福了。”

    这一番话,李乘风听得双目放光,英气勃勃,连连点头道:“兰姊,你义气侠胆,不愧巾帼英雄,我堂堂丈夫,岂敢落后?好,我们暂时抛却儿女之私,明天回去就顺路暗探飞马寨,且看一看刘锡之辈作何勾结?说不定我们三人合力,在飞马寨中追取黑牡丹性命,报我不共戴天之仇。”

    罗幽兰从李乘风怀内跳起身来,看了李乘风一眼,叹口气道:“我们儿女私情是另一档事,大义所在,当然应该这样做,同时也叫罗刹夫人知道我们是怎样的人。而且我预料罗刹夫人走得这样匆忙,也许明天她也到了飞马寨,从此我们三位欢喜冤家,真不知到了什么地步,才有结局。将来我能容让她,她能不能容让我呢?想起来,我心里乱得要命,烦得要死!”

    李乘风昂然说道:“我们夫妻,在天比翼,在地连理。上天下地,我李乘风如口不应心,定遭……”

    罗幽兰听他要起誓,一伸手把他嘴掩住,急得跺着小蛮靴,娇喝道:“你敢……我知道你心罢了,正惟我深知你心,才敢造成鼎足之势。虽然如此,有时我妒天妒地,还是免不了的,只要你们知道我的真心便好了。”说罢,格格的娇笑起来。

    李乘风笑道:“为了罗刹夫人一封信,我们闹了半天,起头你说替李璇姑介绍一位女英雄做老师,这人究竟是谁,我还得问个明白。”

    罗幽兰笑道:“你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的公子,天可不早了,明天我们还得赶路呢。”

    罗幽兰故意不说,急得李乘风涎着脸求道:“好姊姊,这也值得卖关子吗?”

    罗幽兰故意磨蹭了一忽儿,然后叹口气说:“你真是我命里注定的魔星,说起这个人,你不会不知道,当年九子鬼母有三个养女,除我和黑牡丹以外,还有一个桑么风,又叫窈娘。在九子鬼母没有死以前,便倒反阿迷,和三乡寨何天符成为夫妇,听说何天符是紫云和黑石两大帝国的后裔,也是葛干孙葛老师的门徒!”

    李乘风一听她提到何天符,恍如梦醒,拍着手说:“这位师兄我也认识,他是天澜弟弟的同门师兄,自他离开哀牢山以后,一晃多年,从未会过面。三乡寨经何师兄夫妇极力经营以后,颇有威名,虽然邻近黑石帝国的阿迷城,黑牡丹之流却不敢羞恼。可惜我们明天便要回去,又无法会见这位师兄了。李璇姑能够拜在桑窈娘门下,武技可望大成,以后又可以互相联络,作唇齿之依,真是一举两了。我修封书信,用我夫妇名义问候何师兄夫妇,顺便替李璇姑说合,也是一举两得的事,你瞧怎样?”

    罗幽兰道:“好是好,可是我们还没成礼,下笔可得留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