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乘风、罗幽兰都有点不信,可是两人吓得这般模样,那面潭边,又明明有一汪水迹留在那儿。正在疑神疑鬼当儿,忽听得对面山岗上,传来一种又宏又壮,又惨厉的啸声,连罗幽兰听得也有点毛骨悚然,身边几名家将和那妇人,一发吓得手脚发抖。

    李乘风猛地记起自己在蓝狮城异龙湖畔岭上,第二次单独去和罗刹夫人会面时,也听过这种啸声——是玉狮谷人猿的啸声!罗刹夫人既然一路暗记引我们到此,此刻岗上起了啸声,定然罗刹夫人带人猿们来迎接我们了。

    正待向罗幽兰说明就里,身后黑沉沉一片松林内,突然发出一阵洪钟似的笑声。大家急转过身去看时,只见树林内现出一个发眉皓然的老道士,步趋如风,飘然而出。

    罗幽兰老远已看清来人是谁,只喜得她啊呀一声,娇喊着:“父亲!怎的你老人家会在此地?”

    便在这一声娇喊中,一顿足,飞一般纵了过去。到了老道士身边,小孩子撒娇般,抱着老道士大腿跪了下去,高兴得泪珠儿直迸,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她一路乔装男子,说话时大着舌头,此刻真相毕露,想改变娇音,情形非常可笑。

    原来这位老道便是桑苧翁,罗幽兰、李乘风二人,万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会碰到自己父亲和丈人。李乘风也喜出望外,慌赶过来拜见这位通权达变的泰山。

    在桑苧翁虽然想断绝俗缘,无拘无束的逍遥于名山胜境,无奈一见到这对可爱的娇女娇婿,不由他不银须飘拂,笑得闭不拢嘴。这次会面,在李乘风、罗幽兰二人,出于意料之外,在桑苧翁却在意料之中。

    桑苧翁说:“时已不早,此处非谈话之地。这儿茅篷,是罗刹夫人暂时安置人猿之地。你们快跟我走罢!”

    李乘风忍不住问道:“听岳父口气,似乎已知道罗刹夫人的行踪。我们刚才还听到人猿的啸声,怎的她不露面呢?”罗幽兰一听他惦记罗刹夫人,便向他盯了一眼,嗤的一笑。

    桑苧翁笑道:“你问她吗?这位奇特的姑娘,大约世间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位来。连我也被她闹得莫测高深了。说来话长,我引你们到一个地方去,便是这个地方,也是她替你们安排下的。我们到了那儿,再细谈罢。”

    于是李乘风、罗幽兰指挥三个家将和那妇人,依然背上行旅,跟着桑苧翁走入谷底一片松林。走没多远,从一座插天峭壁下面的仄径上,转入窄窄的一条天然磴道。曲曲折折盘过一处险怪的岩壁,上下岩壁,翠叶飘空,朱藤匝地,尽是龙蛇飞舞的盘藤,挡路碍足的。似乎新近才用法扫除,开辟出一条鸟道来。

    桑苧翁当先领路,走尽这段碍道。从岩壁间几个拐弯,忽地眼前一亮,岩脚下露出银光闪闪的一道宽阔的溪涧,如鸣铮琮,而且溪涧两岸,奇岩怪壑,犬牙相错。这条山涧,也随着山势,变成一转一折的之字形。

    两面溪岸,杂花恣放,嘉树成林,许多整齐幽静的竹篱茅舍,背山面水,静静的画图一般排列在那儿。纸窗竹牖之间,已隐隐透出几点灯光,茅舍顶上,也飘起一缕缕的白烟。似乎村民正在晚炊,景象幽静极了。只有那面靠山脚的溪涧中,时时发出一群轻脆圆滑的欢笑声,和拍水推波的嬉水声。隐绰绰似乎有几个青年女子,在那儿游泳为乐。因为两岸高岩夹峙,日已西沉,远望去雾影沉沉的已瞧不清楚了。

    桑苧翁领着他们走下岩脚,沿溪走近村子,立时从各家茅舍竹篱内,涌出不少男女老幼,俯伏于地。男的头缠白布,身披黑巾;女的绣巾网发,红花插鬓,身上花花绿绿,短衫花裙,细腰白足,年轻的女子洁白莹润,亦有几分丰韵。等着桑苧翁领着一班人含笑点头过去,才站起来悄悄退入屋内。

    桑苧翁走到一房最大的干净茅屋,门内两个青年女子,笑嘻嘻的飞舞而下。原来这种茅屋,都是临空搭就,下面打着木桩,桩上再铺厚板。上下分作两层,下层也有三四尺高下,拦作豕圈鸡栅,上层才是住室。门前还留出余地,有扶栏长廊,中设几级台阶,可以上下。两个女子蝴蝶般从台阶上抢下来,分立两旁,伏下身去,似有肃客之意。

    李乘风等跟着桑苧翁走上台阶,进了屋内。一瞧这所屋子,用木板隔成好几间住室,室内非常清洁,脚下一律铺着细草编织的草席,并无桌椅。

    桑苧翁吩咐随从的家将们,在进门一间屋内卸下行装,适意坐地休息。自己领着李乘风、罗幽兰进第一间室内。这间室内,居然在草席上放着一张白木矮桌,桌上搁着一具油灯。围着矮桌设着几个厚厚的蒲墩,三人便在蒲墩上坐了下来。